許久,莫修寒轉過身,腰靠桌沿,注視着她,平靜問道:“蓉蓉,寒哥哥對你不好嗎?”
祝蓉蓉連忙搖搖頭,“他對我好。”
莫修寒走近了他,“那爲什麼不聽他的話?”
祝蓉蓉想了想,認真道:“蓉蓉不想看姐姐傷心,姐姐傷心了,寒哥哥也要難過。”
莫修寒蹲了下來,雙眼注視着她,“寒哥哥難過了會怎樣?”
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祝蓉蓉忍不住移開了目光,不敢看他。
莫修寒擡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循循善誘,“蓉蓉,看着我,可以跟我說的,我不會告訴他,來,告訴我,你爲什麼不想看見他難過,寒哥哥難過了會發生什麼?”
祝蓉蓉膽怯地看着他,嚥了咽口水,“會,會……會殺人……”
莫修寒怔了一瞬,“你看到了?”
祝蓉蓉點點頭,目光依舊躲閃。
莫修寒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不要怕,寒哥哥不會殺你,他殺的都是害他難過的人,把殺光他們,寒哥哥就不會難過了。”
見她還是在抖,莫修寒又安慰道:“蓉蓉,別怕,你讓寒哥哥開心,他不會殺了你的。”
“可,可……”祝蓉蓉的眼皮垂了下來,有點沮喪地摳着衣服邊邊,“姐姐會讓他開心,我就沒有用了。”
莫修寒掰開她的手,規規矩矩放好,“能讓他開心的不止一個人,知道嗎?你也能讓他開心,悄悄告訴你個祕密,寒哥哥把你當妹妹,你是他的妹妹,他不會傷害你的,同時,他也不會讓人傷害你,知道了嗎?”
祝蓉蓉半驚詫半欣喜地看向他,眼睛亮亮的,“真的?”
莫修寒點頭,“當真,不信,你可以去問他。”
祝蓉蓉輕搖了搖頭,靦腆一笑,“我不敢。”
莫修寒又揉揉她的腦袋,“他不會不要你的,記住了。”
“嗯。”祝蓉蓉用力點了點頭。
“對了,蓉蓉,師姐姐跟她哥哥回家去了,以後,就不住在寒王府了。”莫修寒忽然道。
祝蓉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她抓住莫修寒的手臂,“不關她的事,她怎麼能走呢?我去跟寒哥哥說。”
“蓉蓉。”莫修寒按住了躁動的她,“她住在寒王府太久了,她一直想回家,現在寒哥哥讓她回去了,你還要她留下嗎?”
“她想回家?”祝蓉蓉問。
“嗯。”
“那,她還會回來嗎?”
莫修寒搖搖頭,“應該不會了。”
祝蓉蓉更沮喪了,“可我不想她走……”
莫修寒注視着她的雙眼,“蓉蓉,人生在世,難免分別,你該長大了。”
祝蓉蓉癟了癟嘴,低頭摳手,許久,纔開了口,聲音悶悶的,“知道了……”
……
長安宮,觀景高臺。
夜風淒冷,孤月高懸。
莫堯光坐在輪椅上,靜靜看着下方的燈火點點。
宮城夜景一如往常。
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長青爲他披上披風,蹲在他面前,繫着帶子,“殿下,風冷,再待一會就回去吧。”
長青繫好了帶子,準備起身,忽然注意到莫堯光一直垂眸盯着自己,他的眸光很淡,眼睛裏什麼情緒也沒有。
“殿下?”長青試探着喚了一聲。
莫堯光依舊沒有動靜,他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始終未發一言。
忽然,一隻微涼的手探上了他的臉頰,輕輕撫着他的臉,莫堯光看着他的神色柔和又寧靜。
谷誰</span>畫面重疊,相同的神情,不同的是,之前他口吐鮮血,奄奄一息,而現在,他活着。
他活着……
長青鼻頭一酸,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他跪在地上,握住了莫堯光放在他臉上的手,往上貼着,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雙眸通紅,含淚仰視着莫堯光,聲音哽咽:“殿下,你罰我吧,你罰我吧……”
他俯下身子,趴到莫堯光的腿上,身子抖個不停,像一個信徒跪在他的神前乞求寬恕他的罪行。
莫堯光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上下起伏的身子,耳邊是他如孩子一般的嗚咽哭泣,被他緊緊握着的手上沾上了灼熱的淚水。
他爲什麼哭?
爲什麼罰他?
跟他有什麼關係?
莫堯光不是很明白,他只知道他很重。
過了一會,似乎是長青哭夠了,他直起了身子,俯視着他,“殿下,屬下失態了。”
他抹去淚水,吸吸鼻子,又恢復了一如往常的冷靜,失落道:“屬下還以爲你想起來了,現在想想,怎麼可能這麼快,是屬下心急了。”
忽然,一塊帕子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冷淡的白。
是師大人送給殿下那塊。
長青的心再次一顫,他順着帕子一路向上,看向莫堯光的臉。
只見莫堯光又向他伸了伸帕子,輕聲道:“擦一擦吧。”
長青用力點了下頭,“謝殿下。”
他接過帕子,卻只是拿在手裏,沒捨得擦。
“長青。”莫堯光忽然喚他,聲音清冷。
長青卻像是聽到了什麼仙樂一般,激動回道:“屬下在。”
“皇叔呢?”莫堯光的聲音很輕。
長青怔住了,呆呆地望着他。
莫堯光頓了頓,“雖然,大哥能沒救回來,但還是要謝謝皇叔,要是沒有他,我可能也沒法活下來,連祭奠大哥都無法做到。”
“長青,他人呢?”莫堯光溫和的眸子注視着他。
長青聲音有些顫抖:“他……”
“嗯?”莫堯光露出不解的眼神。
長青嚥了口氣,看向莫堯光,“殿下還記得暈過去前發生了什麼嗎?”
莫堯光垂下眼眸,“送大哥出殯,在返回的路上,我因悲傷過度,吐了血,暈了過去。”
他看向長青,“怎麼?發生何事了?”
長青搖搖頭,“沒,沒有。殿下,你好好休息,過幾天就好了。”
“嗯?”莫堯光疑惑。
長青忙編了個謊,“屬下剛收到了寒王的來信,他說請您好好休息,莫要過度悲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忽然想到什麼,“兩天,最多兩天,一切都會好的。殿下,我們現在去休息吧,太晚了,該休息了。”
莫堯光一知半解,還是點了點頭。
長青忙推他進屋。
“長青,這閣樓原本就在的嗎?”莫堯光問。
長青:“是,殿下您是悲傷過度,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莫堯光:“是嗎?我這次醒來,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殿下,您該休息了,睡一覺,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