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沉穩的腳步聲從裏面傳出,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傾斜的光影下,黑底金繡的下襬和鞋子首先露了出來,隨後,莫修容整個人從漆黑的通道走了出來。
機械聲隨之響起,書櫃緩緩閉合,恢復原狀。
莫修容俯視着手中空空如也的暗紅色漆盒,神色晦暗不明。
啪嗒!
漆盒被扣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趙桂。”
門從外面推開,趙桂走了進來,“陛下。”
莫修容的手指輕輕拂過漆盒的邊緣,“堯光休息了嗎?”
“回陛下,這個點應該是睡了的。”
莫修容淡淡嗯了一聲,目光一直停在漆盒上。
趙桂小心打量着他,見他沒別的吩咐,正準備退下。
“去長安宮。”莫修容將漆盒一卷,收入袖中。
趙桂微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嗻。”
……
長青剛服侍着莫堯光躺下,就聽見小太監來報,說陛下正往這邊來,就快到了。
他向屋內看了眼已經閤眼的莫堯光,輕輕關上了門,快步走到長安宮門口,正巧撞上莫修容下了御輦。
“陛下。”
莫修容掃了他一眼,徑直向莫堯光的臥房走去。
長青忙站起來,追趕他的步伐,快速道:“陛下,殿下已經休息了。”
莫修容沒理他,依舊快步前進,直至將手探向莫堯光臥房的門。
長青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擋住了他的路,“陛下,殿下剛剛醒來,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需要休息,請陛下明日再來吧。”
莫修容的手停在了門前,眼珠下移,瞥了長青一眼,擡腳將他向一旁踹開,推開門,走了進去。
長青立馬爬起來,跟上。
屋內的燈已熄了大半,只剩零星幾盞,在黑夜中發着並不明亮的光。
莫修容的步子很輕,動作也很輕。
他徑直走到莫堯光的牀側,站定,藉着一點昏暗的光,靜靜俯視着躺在牀上,雙目緊閉,睡得並不踏實的莫堯光。
長青見他並未有什麼過激的行爲,暗自鬆了口氣,移到一旁默默站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盯着他,莫堯光微微皺眉,睜開了雙眼。
見到莫修容,他怔了一下,然後緩緩坐了起來,仰視着莫修容的眼神寫滿了悲傷。
突然,他一把抱住莫修容,把頭埋進他的懷裏,不住地嗚咽哭泣,如同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喊着,“父皇,父皇,嗚嗚……”
莫修容看着他不住顫抖的身子,耳邊環繞着他的哭泣聲,臉上的表情也忍不住柔和了幾分,最終,他輕輕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莫堯光的後背,撫上他的腦袋,從頭頂撫到髮絲,一下又一下輕撫着,用有些蒼老卻和藹的聲音輕聲道:“哭吧,哭夠了,就再也別哭了……”
“嗚嗚嗚……”莫堯光緊緊攥着莫修容身後的衣服,攥得指節發白。
長青看着這一幕,鼻頭一酸,也忍不住想落淚。
自大皇子出殯那日之後,殿下是真的再也沒哭過。
……
寒王府。
陸璃悠遛完大黑,將它重新關到籠子裏,不捨的大黑隔着籠子又蹭了蹭她,忽然,它的眼睛亮了起來,向陸璃悠身側嚎了一聲。
隨後,一隻手伸進了籠子,摸了摸它的腦袋。
谷蚰</span>“嗯。”莫修寒點頭。
陸璃悠看了他一會,“明天我想跟你,還有師以安一起入宮。”
莫修寒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我們去找莫堯光說清楚吧。”
陸璃悠眨了眨眼,看着莫修寒,她其實有點摸不準他心裏是怎麼想的。
莫修寒收回了摸大黑腦袋的手,拍了拍手,“該給它洗個澡。”
大黑嗷嗚一聲,瞬間蔫巴了。
莫修寒看着它壞心眼地笑了笑,然後看向陸璃悠,語調輕鬆,“那就去吧。”
“但得先把李玄安排好了,明天他十歲,這一年,他過得不怎麼好。還有堯光,不知他現在是處於哪一年,若是太過久遠,明日怕是會白走一趟。”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填飽你的肚子。”他拉住陸璃悠的手就往膳廳走,“昨天餓了一天,今天中午又沒見你喫多少,下午又一直奔波,早就餓壞了吧,我讓萬齊備了點飯,我們現在就去……”
“莫修寒。”陸璃悠突然叫住了他,停了下來。
“嗯?”莫修寒回頭看她。
陸璃悠注視着他,“你怕了?”
肯定的語氣。
莫修寒皺眉,一臉疑惑,“你說什麼?”
“你一緊張就話多。”陸璃悠無情戳破。
莫修寒嘴角抽動,隨後,臉上的表情恢復正常,平靜道:“沒有。”
陸璃悠上下打量着他,“你之前跟我說,不知道莫堯光爲什麼恨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莫修寒:“……真不知道。”
“你不會騙我吧?”
莫修寒:“!!!怎麼可能?我說了不會騙你,就不會騙你,我說話一向算……”
陸璃悠俯身親在了他的嘴角。
莫修寒愣了一下,聽見微微擡起頭的陸璃悠輕聲道:“話又變多了。”
莫修寒:“……”
又被抓到了,彷彿破罐子破摔般,莫修寒放棄了僞裝,“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陸璃悠半彎着身子,直視他的雙目。
莫修寒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嘴,又移開了眸子,“不知道。”
陸璃悠轉了轉眼珠子,“要不……咱不去了?”
莫修寒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得去。”
莫修寒:……回答得太快了。
陸璃悠笑了笑,傾身親在他的嘴角,“別怕,我個高,天塌下來,我給你頂着。”
莫修寒盯了她半晌,她的眸子亮亮的,泛着光,莫名讓人安心。
突然,莫修寒笑了出來,“用我的身子?”
“什麼你的我的,都一樣。”陸璃悠反駁道。
莫修寒頗爲贊同地點了點頭,“嗯,都一樣。”
陸璃悠看他心情轉好,索性開起了他的玩笑,“小夥子,怕什麼,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給你,我的懷抱也行,大不了哭一頓,反正你在我身體裏,人家也不會發現你難過,怎麼樣,不錯吧。”
莫修寒笑了笑,“是不錯。”
陸璃悠拉着他的手往膳廳走,“喫飯喫飯,喫飽了哭起來聲音才大,纔好聽。”
莫修寒:“……你怎麼總想看我哭?”
陸璃悠:“我有奇怪的癖好行不行?”
莫修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