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煙望着那三位庶出的叔外祖母卻是笑了:“叔外祖母說的是哪的話,過繼一事先不急。”
“今日明煙請知州大人過來,是有些陳年舊賬需要清算,特意請知州大人過來做主罷了。”
“剛好族長也在,一同做個見證罷。”
邊說邊恭敬的朝着蘇知州及吳家族長行了一禮,蘇知州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明煙道了一聲謝,讓吳管家遞上來一個賬簿。
堂下的三位叔祖母心底突然便生出一絲不安來,總覺得這明煙憋着壞,連忙開口阻攔。
“陳年舊賬你私下自去清算便是,我們今日來是因着過繼一事,早早將事情談妥,我們都還有要事要辦。”
是呀是呀,趕緊先將過繼一事談妥。
明煙只是笑了笑,並未搭理幾人,伸手接過吳管家手中的賬簿遞給上座的蘇知州。
“請知州大人過目,這賬簿記錄了自三十年前吳府分家後,吳家庶出三房前前後後從吳家長房借走的銀子物件等等。”
“摺合銀子,一共是一百八十萬零七千九百五十一兩。”
說完,明煙又甚是大方的補充了一句。
“逢年過節借的那些,吳府沒有統計在內,只當是給了年節賀禮罷。”
聽罷這話,底下衆人臉色皆是大變,三位叔外祖母面面相覷,片刻後,那位二房叔外祖母又開了口。
“表姑娘平白無故的給我們潑髒水,我們可是不會認的。我們可從未借過大房銀兩。”
明煙不屑的看了幾人一眼:“朝歷三十二年十月初八,吳家二房借白銀一萬兩。”
“同年十月十一,吳家三房借白銀一萬五千兩。”
……
明煙竟是直接將賬簿上的記錄一字不差的背了出來。
底下的衆人的臉色越來越白,卻仍強自辯駁道:“說什麼借不借的,都是一家人,那些可都是吳老太爺疼惜自家兄送的。”
明煙挑了挑眉:“叔外祖母說笑了,朝歷三十二年初,吳家長房便已同各房分家,哪來的一家人一說。”
“再說了,親兄弟還明算賬,更何況是分了家的庶出兄弟。”
說完又朝着蘇知州拱了拱手:“民女斗膽請問大人,本朝可有律法說過親兄弟便可以不還藉資?”
蘇知州撫着下巴上的那幾綹鬍鬚道:“自然是沒有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明煙再次行禮道謝,這才朝着三位叔祖母說道:“不知諸位叔祖母是打算今日一次將銀兩還上,還是需要再寬限幾日?”
“不過,以三位叔外祖母如今的身家,只怕再多寬限幾日也沒用吧?”
三位叔外祖母見知州都點了頭,知道此事辯無可辯,乾脆當場撒潑,胡攪蠻纏起來。
“便是欠錢也是我們同吳府的事情,和你一個表小姐有什麼干係。”
“尊稱你一聲表小姐,你還真當自己是吳家人了不成?”
又朝着吳老夫人挑撥道:“嫂子別見她面上乖巧,左右不過是圖你吳家家業呢!”
“與其落入一個外姓人手中,從族中過繼一個孩子繼承家業纔是正道。”
吳老夫人卻是氣笑了:“我吳府的家業是我同老爺辛辛苦苦掙下來,我們老兩口想給誰便給誰,給我自己嫡親的外孫女怎麼了?”
蘇知州搖了搖頭。
吳老夫人又朝着族長問道:“族長,也沒有哪條族規規定吧?”
知州大人坐在上首看着,族長哪敢胡說呀,只得老老實實說了一句沒有。
吳老夫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又望向堂下衆人:“既是如此,那便沒什麼問題了。”
“趁着衆人都在,那我便剛好將此事一道宣佈了吧。”
“老太爺去世前便已將家主令牌交到了明侍郎嫡女明煙手中,明煙便是我吳家家主。”
“煙丫頭,你將令牌拿出來,給他們好好瞧瞧,免得那些個不長眼的之後認錯了人。”
明煙從善如流的應了,將令牌拿出來停了片刻,這才又收回手去。
“既然我擔了這吳家家主的身份,對這吳家的應收款項自然是有處置權了。”
“本朝律例,借錢不還者,以一丈布的價值計算,逾二十日,笞二十,逾六十日笞六十,逾一百日笞一百拘禁一年。”
“知州大人,不知民女可否有說錯?”
蘇知州再次點了點頭:“不錯。”
“吳家庶出三房欠我吳府一百八十萬零七千九百五十一兩,逾三十年,按例只怕是要全府上下笞一百,拘禁數十年罷。”
這下底下的人再也繃不住了,朝着明煙連聲求饒:“表小姐,老身口不擇言這才衝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老身這般計較。”
“都是一家人,老太爺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不願看到家人反目。”
“您便是看在老太爺的面子上也繞過我們這一回,我保證,我保證我們今後離吳府遠遠的,絕不再來鬧事。”
是呀是呀,其他人連聲附和着。
不提吳老太爺還好,一提吳老太爺,明煙便又想起昨日出殯被攔之事,眼底的怒意卻是怎麼也壓不住了。
“我記得本朝律例規定亦可以身抵債。”
“這樣罷,我給你們三個選擇。”
“一是今日之內將銀錢盡數還清。”
“二是依據府衙判定,該怎麼辦便怎麼辦。”
“三是以身抵債,吳府柳縣的木材作坊里正缺人手,你們今日起便舉家搬遷去柳縣,從此以後不得踏入梧城半步。”
柳縣是數百里之外的一個偏僻小縣,因着木材豐富,吳府纔在那設了作坊,條件自然是遠沒有梧城這般好了。
更何況,他們是賣身淪爲奴籍前去,賣身契捏在吳府手中,之後的日子怎麼樣,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
可比起笞一百再關押數十年,全府淪爲階下囚,去柳縣明顯是最好的選擇了。
至於當日還清所有銀錢,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們若真有這麼多錢,也不至於死皮賴臉的扒着明府不放了。
三家當即都應了搬去柳縣,正好灰溜溜的離開回去時,又聽見明煙同那上首的知州大人道:“有勞大人派遣捕快親自盯着他們去柳縣。”
這三家說到底也是在“受刑”,知州自然是無不可的應了:“職責所在,家主客氣了。”
這下那三家原本想送府中年輕一輩逃走的心思徹底歇了下來,老老實實跟着捕快回去收拾細軟準備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