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到端王府時，天色已大黑。
端王府內早已安排了御醫在那候着，待御醫給歐陽璃看過傷勢，敷了藥，明煙纔敢走上前來。
雙眼紅腫，鼻頭也哭得通紅，那可憐的模樣活像只人畜無害的兔子，惹得趴在牀上的歐陽璃一陣心疼，偏過頭來連連哄道:“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我有內功護體，杖一百也不過是皮肉傷而已，不過兩日便能好。”
明煙低垂着頭沒有說話，只從歐陽璃的隨侍刑劍手中接過剛熬好的湯藥，吹了吹，送到歐陽璃的嘴邊。
歐陽璃有些摸不準明煙的心思，沒有再說話，只順從地喝着明煙餵過來的藥。
待一碗藥見了底，明煙才用哭的有些沙啞且帶着微微鼻音的聲音說道：“都道聖上對你榮寵無邊，可今日這番倒像是下了死手一般。”
這話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了，若是被有心人聽去，大有文章可做。只怕給明煙安一頂挑撥今上與端王的關係，甚至煽動端王造反的帽子都是輕的。
明煙素來是個有分寸的，若是平日斷不會說出這番話，想來是因着今日之事惱了今上。
歐陽璃望着明煙忿忿不平的模樣，心底既是無奈又甚是溫暖。示意刑劍給明煙倒杯茶潤潤嗓子，見她將茶飲下，這才拉着她在牀沿坐下。
刑劍和素秋二人都極有眼力見的退了出去，順帶將門掩上。
歐陽璃這才長嘆一聲，緩緩開了口：“我同你說個故事吧。”
“江南蘇家幺女蘇婉輕，少有美名，又因着出身江南兩大家的蘇家，與當時同爲兩大家的吳家大姑娘吳玉珠，並稱爲江南雙姝。”
“蘇家權勢滔天，可以說是江南地界的無冕之王，並不需要兒女親事來爲家族添磚加瓦，因此，蘇家並未將蘇婉輕送來京城選秀聯姻，只希望她偏安於江南，安穩一世即可。”
“哪知當時宮婢所出的皇六子偶然一次下江南，借居蘇家，與蘇家幺女蘇婉輕日久生情，便向蘇老太爺求取蘇婉輕爲正妃。”
“蘇家自然是瞧不上一個宮婢所出的不受寵的皇子了，可拗不過蘇婉輕自己歡喜，蘇老太爺最終還是同意將愛女嫁給了皇六子。”
“蘇婉輕自以爲是得覓良人，相守一生，卻不知皇六子野心勃勃，謀劃已久，想要藉助蘇家的權勢爭奪皇位。”
“皇六子最終如願以償榮登寶座，蘇晚輕卻成了這三宮六院衆多嬪妃中的一位。就連皇長子也淪爲了皇權的犧牲品，剛出生便意外夭折。”
“當時的蘇家有意追究，皇六子因着剛登寶座，暫時無力與蘇家抗衡。爲了息事寧人，冊封蘇婉輕爲後，並允諾皇儲只能由蘇婉輕所出，蘇家這才罷休。”
“不久之後，蘇婉輕果然又有了身孕，並且成功誕下皇子。只是，已經坐穩江山的曾經的皇六子，如今的天子卻將當初的允諾拋諸腦後，甚至開始打壓蘇家。”
“蘇家爲了保全家族，自請舉家遷回江南，只餘下部分舊部，同時又是當朝的肱骨之臣依舊留在京城。”
“蘇家搬遷不久後，蘇婉輕便纏綿病榻而亡。蘇家舊部聯名上奏請封蘇婉輕所生的皇二子爲儲，天子卻藉口皇二子年幼，暫不立儲。又爲了安撫蘇家舊部，同時爲了堵上天下悠悠衆口，冊封皇二子爲親王。”
今上爲了不落下一個過河拆橋的罵名，明面上對皇二子百般恩寵，暗地裏，那皇二子也就是歐陽璃，失了元后同後族的庇佑，一路走來還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這立儲之事一拖再拖，多半也是因爲忌憚着蘇家，又或者，是根本不屬意歐陽璃吧？
難怪外祖母提起元后娘娘也是一臉唏噓，原來當年的江南雙姝天之嬌女，都是遇人不淑，慘淡收場。
明煙望向歐陽璃的眼底更是心疼，想要說些什麼安慰他又不知從何說起，乾脆握着他的手無聲地安慰着他。
歐陽璃望着明煙那一臉的心疼，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於他來說，元后與今上的那些愛恨情仇只是這一世歲月齒輪翻滾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所以，他其實並未有太多感觸。
即便是現在所作的一切，也只是爲了全了這一世的母子情份，爲元后討個公道罷了。
原本，今上若是安安靜靜地繼續享受着皇權帶給他的無上榮光，歐陽璃還能讓他安享晚年。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主意打到明煙身上。
歐陽璃的眸子裏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殺意。
想到心尖尖上的人，歐陽璃的心又不自覺的一軟，再次朝着明煙叮囑道：“上一輩的恩怨我本不願提及，我同你說這些也並不是想惹你心疼。”
“只是，自從我們訂了親開始，這些恩怨你便避無可避。”
“宮中爭鬥，波雲詭譎，前路不會太過輕鬆，不管怎樣，我都會護你周全。”
“所以，無論何事，你都不用委屈着自己，也一定要相信我。”
望着歐陽璃眼底從未有過的鄭重和謹慎，明煙也堅定地點了點頭。
“從我決定站到你身邊來的那一刻起，我便下定決心，無論你做什麼決定，無論前路再艱險，我也會同你一道走過。”
“不論何時，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歐陽璃臉上的笑容更甚，一臉深情繾綣地望着明煙，滿室曖昧。
只是，不過片刻，明煙的疑惑不解又硬生生地將這滿室曖昧打破。
“那今日召見我的惜貴妃，同你又有什麼恩怨麼？”
歐陽璃臉上的笑僵住，有些不自然的偏過頭去，斟酌了半晌，這才重新開了口。
“咳咳，她是秦太尉的千金，秦惜。同我和章寅自小一起長大，她，她幼時曾經糾纏過我一段時間。”
明煙心下了然，自然不是糾纏那麼簡單了，應當是那位惜貴妃癡戀着歐陽璃，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看來，今日之事還真是因歐陽璃而起呀！嘖嘖，果然是美色誤人。
只是，她既然心悅歐陽璃，爲何又入宮當了這貴妃娘娘？
【作者題外話】：是的，皇帝和明謙都是渣爹。明煙和歐陽璃兩個爹不疼又沒了孃的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