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沒有要求攜帶家眷，宮裏內侍傳信時卻是特意點明瞭，讓小姐一同前去。”
明煙挑了挑眉。
特意點明瞭讓她去？看來又是一場鴻門宴呀！
明煙朝着王德笑了笑，說了聲有勞德叔，便示意小桃將人送出門去。
元婉婉“出殯”那日，趁着夜色掩蓋，一道身影突然造訪端王爺府邸。
來人一張方正的國字臉，留着一縷美髯，約莫四十上下，正是元婉婉之父，鎮國公。
鎮國公朝着歐陽璃拱手見禮：“王爺，深夜冒昧來訪，還請王爺見諒。”
歐陽璃似乎並不意外，只淡淡說了一句：“鎮國公客氣了。”
“下官今日拜訪，一來是爲了多謝王爺將小女的屍首送回。二來。”鎮國公頓了頓，環顧四周，這才又接着開口：“不知王爺可否屏退左右？”
歐陽璃依舊神色不變：“無妨，內室都是本王親信，鎮國公儘管說便是。”
鎮國公點了點頭，卻沒有急着開口，像是在斟酌該怎麼開口。片刻之後，才又重新開了口。
“王爺，那下官便斗膽了。”
“元后在時，聖上便曾允諾，皇儲之位非王爺莫屬。然這些年，聖上對立儲之事頻頻迴避，且對蘇家多加打壓。蘇家舊部在朝堂的勢力日漸式微。”
“可五皇子近年來不但掌握了繼後一派的勢力，其中文臣一派更是不斷被五皇子收歸囊中。之前更是請聖上賜婚，目的也是爲了將我武將一派盡數收攬。”
“五皇子之心，昭然若揭。”
“五皇子殺我女兒，此仇下官若是不報，便枉爲人父。”
“下官願領武將一派盡數扶持王爺登上大寶，但求王爺，榮登大寶之後，能將五皇子交由下官處置。”
鎮國公字字鏗鏘有力，顯然是下定決心要站在五皇子的對立面了。
歐陽璃面上無悲無喜：“本王並無意那個位置。”
鎮國公仿若在冬夜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言語之中帶了些許激動：“王爺，可是那位置本來就應當是您的。”
“五皇子面上賢德，私下卻荒淫殘暴，若是讓五皇子登基，這天下百姓只怕便要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八皇子資質平庸，讓他即位，只怕便是連守江山都守不住。更何況，八皇子母族出身低微，本就無與五皇子一教高下的能力。”
“那位置，沒有人比王爺更適合了。”
鎮國公雖然投靠歐陽璃主要是爲了給元婉婉“報仇”，但到底是一個守疆拓土的武將出身。因江山不穩而導致戰火連連，民不聊生的慘狀他見過太多。因此，他也是真心希望那位置上坐的是一個有德有才，心繫天下的君王，能庇佑天下黎民。
歐陽璃眸子裏閃過一絲欣賞。
鎮國公便是經受了“喪女之痛”，也並未完全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始終將守護這家國天下爲己任。
鎮國公一愣，顯然沒有明白歐陽璃是何意。
歐陽璃並未開口解釋，只朝着坐在旁邊一直安靜的聽着的十三皇子歐陽瓏道：“十三，見過鎮國公。”
鎮國公這才注意到旁邊坐了個約莫五歲，身材消瘦的孩童。孩童眉眼同今上有幾分相似，再加上歐陽璃剛纔的對話，心底便將孩童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了。
“這，這是十三皇子？”
歐陽瓏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朝着鎮國公拱了拱手：“十三皇子歐陽瓏見過鎮國公。”
鎮國公一時驚訝的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十三皇子，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應當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宮婢所出，雖不知他是如何入了端王爺的眼，竟是要全力扶持他登上皇位。
可，一個年僅五歲的孩童，便是能爬上去，當真能坐穩那位置麼？
歐陽璃自然是看透了鎮國公的顧慮，不過他並不打算爲歐陽攏說些什麼。畢竟這天下是他要坐的，若是無法讓這些老臣心甘情願幫他，便是坐了上去，也會被拉下來。
歐陽璃能幫他奪了這位置，可守江山，還得看他自己。
跟了歐陽璃這麼久，歐陽攏自然知道歐陽璃此時沉默不語，便是要讓他自己想辦法說服鎮國公了。
歐陽攏再次朝着鎮國公作揖：“瓏雖年幼，卻也知民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君主再有才能，再有權勢，若是不得民心，便是失道者寡助，遲早是要覆滅。”
“瓏母族無權無勢，卻也有一顆心繫天下之心。若鎮國公肯助瓏一臂之力，共商大業。瓏，願尊鎮國公爲亞父，同鎮國公一道以百姓蒼生爲己任，庇護我朝百姓。”
說着，便直接跪了下去，作勢要朝着鎮國公行跪拜禮。
鎮國公連忙將人扶起：“十三殿下這是折煞下官了。有殿下這番話，又有端王爺鼎力相持，下官若是再猶豫不決，那便是真的不知好歹了。”
歐陽瓏面上一喜，卻是避開鎮國公的手重新拜了下去。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多謝亞父，瓏今日對天發誓，他日若能榮登大寶，必同亞父一道以百姓蒼生爲己任，庇護我朝百姓。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一個五歲的孩童說出這話，尋常人等只會當作是笑話。可這是皇家血脈，從出生之時便囿於那方明爭暗鬥的天地，早已無尋常孩童般天真的皇子龍孫。這話的份量，自然不是尋常孩童能比的。
鎮國公眼底多了幾分寬慰和欣賞，上天奪走了他一個女兒，如今還他一個兒子，也算是一個慰藉吧。
連忙將歐陽攏扶起，眼底有些許不明的情緒波動：“那我便斗膽受了這聲亞父了。”
連下官的謙稱都沒用了，看來鎮國公是徹底下定決心了。
不管鎮國公是真的因爲十三這番立誓而感動，還是忌憚着歐陽璃而同意的，只要是願意真心扶持十三，那即便日後歐陽璃離京，十三也能坐穩這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