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又擡頭望向慈航道人，眼底終於重新有了一絲光亮。
“明煙如今已魂飛魄散，當真還有法子讓她死而復生？”
語氣中又帶着些許小心翼翼的懷疑。
“不能。”
慈航道人搖了搖頭。
蓬萊帝君臉色又陰沉下來，眼底的最後一絲光亮消失，積聚而起的狂風暴雨，似是要將慈航道人撕碎。
慈航道人見蓬萊帝君臉色不善，又連忙開口道：“雖是不能死而復生，可若是帝君能爲她重聚神魂，也還是有輪迴轉世的機緣。”
蓬萊帝君臉色緩了幾分，眼底的狂風暴雨消散。
“只要能讓她輪迴轉世，那便夠了。”
“她這仙生不短不長，卻都是在最信任的人的算計中度過，想來她也不願再回頭面對這些。”
“倒不如轉世輪迴，去看看她嚮往已久的世間繁華。”
說到這，蓬萊帝君眼底又閃出一絲懷念。
懷念那個膽大包天，混進封佛禮只爲見他一面，卻差點被降龍羅漢吞入腹中的小丫頭。
懷念日日在蓬萊仙宮惹事，面對他的懲戒敢怒不敢言時的滿臉生機靈動。
懷念那毛茸茸的小腦袋，溫熱軟乎的觸感。
懷念崑崙之巔那聲：若離了蓬萊帝君，我便心如刀絞，甚是難過。
……
與明煙過往的點點滴滴，竟如刻在他骨髓之中般，清晰深刻。
揮之不忘，思之如狂。
片刻之後，蓬萊帝君才又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再次望向慈航道人。
“究竟要如何替她重聚神魂？”
“唉！”
慈航道人望着蓬萊帝君執着到已近瘋魔的眼神，又是一聲長嘆。
“日月神燈，雙生二芯，燃之可凝神聚魂。如今雖這二芯皆逝，再無凝神聚魄之芯。”
“可若能以無上法力爲引，以數十萬年修爲爲芯，便能將這日月神燈重燃。”
“待燈重燃之後去，燃燈之人只需每日誠心禱唸聚魂之人名字，便可重聚其神魂。”
“爾後，再以神魂滋養，以魂養魂，才能重新將其魂魄修補完整。”
“帝君可要想清楚了，這日月神燈一旦重燃，帝君數十萬年的修爲便毀於一旦。”
蓬萊毫不在意，只低頭望向手中的日月神燈。
“只要能爲她尋得一絲生機，這區區數十萬年的修爲又算得了什麼？”
慈航道人見蓬萊帝君心意已決，也不再多勸，只又再開口提點了一句。
“此外，因着凝神聚魂終究是逆天而行。便是她能重入輪迴，只怕也是一生坎坷，難以善終。”
“我自會同她去那塵世走一遭，一生坎坷，我便幫她將前路鋪平。難以善終，我便是舍了這命也要護她周全。”
蓬萊帝君眸光堅毅地望着日月神燈，彷彿透過日月神燈，有看到了明煙巧笑盈盈的嬌俏模樣。
慈航道人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癡兒，癡兒，皆是癡兒。”
“須知到頭來，萬般皆是命，萬般皆是空。何苦癡來！”
說罷，慈航道人又如來時一般，不動聲色地消失在空中。
蓬萊帝君將那漫天的本源之力又收了回來。
因着數次動用本源之力，又損耗了不少修爲法力，肉體負荷過重，肌膚竟是隱約有了皸裂的跡象。
蓬萊帝君卻是毫不在意，強撐傷痕累累的軀殼，站了起來。
在給明煙凝神聚魂之前，有一件事情，他必須要做。
緩緩走向依舊昏迷不醒的永恆仙君，蓬萊帝君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臉上神色變化不停，片刻之後，終是將眼底那絲殺氣壓了下去。
“明煙待你亦師亦友，你的命不該由本帝君收了，當是明煙說了算。”
“不過，在此之前，你先替明煙去輪迴道，嚐嚐轉世輪迴之苦罷！”
蓬萊帝君大手一揮，帶起一片紅色的衣袖，永恆仙君便被送入了輪迴道。
這下，蓬萊帝君才徹底安心下來。
打坐調息片刻，待周身傷勢都好得差不多了，這才重新將日月神燈拿了出來，運起源源不斷的法力注入日月神燈之中。
剛開始，法力都如同泥牛入海般，日月神燈無半點反應。
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升月落，日月神燈才又重新泛出微弱的綠光。
又不知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日月神燈才又恢復成普通燈籠大小，周身縈繞着一圈淡綠色的光芒。
再後來，蓬萊帝君以其數十萬年的修爲凝成燈芯，燃了又不知多少歲月，日月神燈內才漸漸地凝了少許淡藍色的神魂。
凝神聚魄的歲月，是漫長的孤寂同枯燥，蓬萊帝君卻始終未曾放棄。
直至有一天，日月神燈突然光芒大作，一個淡藍色的虛影突然破燈而出，爾後慢慢凝成實體。
“煙兒！”
一向清冷卓絕的蓬萊帝君眼底泛着淚花，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哽咽。
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顫抖着，緩緩撫上那顆淡藍色的圓球。
待確定眼前這一切都不是幻影，蓬萊帝君眼底才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撫着藍色圓球的動作極其溫柔，溫柔得如同撫着隔世而來的愛人。
隨即，他才如獲至寶般抱着那顆淡藍色的圓球往輪迴道走去。
無論是一生坎坷，還是命途多舛。
煙兒，這一世，我都會護你周全！
那日之後，冥府裏便多了一個傳說。
傳說一個一襲紅衣，丰神俊朗的仙人，既未到歷劫之時，又未曾傷重到需轉世輪迴來穩定神魂。
不顧那十殿閻羅的勸阻，篡改了判官手中的生死簿，也拒飲那孟婆忘卻前塵的孟婆湯。
抱着一個極其虛弱的魂魄，義無反顧地走過奈何橋，走入輪迴道。
惹得那日孟婆站在孟婆湯邊一個勁的抹眼淚。
若是當年我那死鬼也能同帝君那般深情，我老婆子也不至於蹉跎一生，在這奈何橋邊，熬什麼勞什子孟婆湯。
惹得那日衆鬼齊齊朝着十殿閻羅投訴。
今日的孟婆湯委實鹹了些，鹹得後頭排隊的鬼衆都不敢上前一飲，奈何橋前鬼滿爲患，差點引得冥界一陣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