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和顧念的對話框,江厭先點開了她的頭像。
是個女孩坐在窗戶邊抱了只白色的英短,她穿着白色的毛茸茸的外套,微卷的長髮垂在胸前,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和貓的身上,看起來溫暖又美好。
照片雖然沒有露出來女孩的臉,但江厭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顧念。
江厭順手點了保存,又點開顧念的朋友圈。
她不經常發動態,一週大概會有兩三次,都是些小女孩愛美的自拍照,配上些可可愛愛的文案,江厭從頭翻到了尾,把所有帶着顧念的照片都保存下來,選了兩張換成了屏保和壁紙。
做完這些,江厭剛準備放下手機,陸懷舟的電話就接踵而至。
江厭站在衣櫃前挑挑選選接起電話,“這麼晚打電話幹什麼?”
“??”陸懷舟遲疑的擡頭看了眼掛鐘,“現在才八點半你急什麼?急着去相親啊?”
江厭對他的話視若無睹,他看了眼手裏的黑色衛衣思考片刻後,一甩手把它扔到牀上又開始在衣櫥裏挑選。
陸懷舟在電話裏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好不容易等他說完,江厭心不在焉的說:“行,沒事就掛了。”
“哎不是。”陸懷舟急忙說:“那你去不去啊?”
江厭站在全身鏡前拿着襯衣往自己身上比了比,隨口問道:“去哪?”
“······”陸懷舟瞬間崩潰:“合着我剛纔白說了?”
“嗯。”
“???”
陸懷舟覺得每次跟江厭說話都能氣掉半條命。
“體校那幫人輸了籃球賽不服氣非要打一架,就明天,你來不來?”
“不去。”江厭想都沒想。
“不可能啊。”陸懷舟震驚道:“你不是最喜歡打架了嗎?”
“你能不能滾。”江厭說,“我明天有事,去不了,跟他們說聲改天。”
“?這還能改天?”陸懷舟問。
江厭心滿意足的拿起一件奶油白的衛衣說:“改到後天,老子好好教他們做人。”
“······”
陸懷舟非常沒脾氣的答應了。
“話說回來,你明天要去哪?連打架都顧不上了。”陸懷舟問。
江厭笑了聲:“約會。”
“······”
幾秒後,陸懷舟徹底懵了:“我操,見鬼了。”
······
第二天顧念起了個大早,收拾一番後她收起在陽臺上晾着的校服,小心翼翼的疊好放進牛皮紙袋裏,起身去了咖啡館。
進入四月以後天氣越來越暖,偶爾還能看到久違的陽光打着光圈落在人的發頂上,公路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路邊賣早餐的攤主隔着門臉吆喝兩聲,單車的鐵鏈吱吱作響,讓人覺得一切都是暖得剛剛好。
顧念到咖啡館的時候,江厭已經乖乖坐在那裏等她了,她擡手看了眼腕錶,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江厭今天穿了件奶油白色的衛衣,微微帶着些紋理的頭髮乖乖垂在額前,露出白嫩泛着些肉粉色的耳垂,他皮膚本就是冷白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喝過冰咖啡,嘴脣帶着些自然又妖豔的紅色,像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吸血鬼,耷拉着尾巴奶聲奶氣的說“我要咬你了”。
顧念放下牛皮紙袋坐到江厭的對面:“來這麼早?”
江厭把牛奶遞到顧念面前,上面還冒着熱氣“嗯,不能讓姐姐等着我。”
顧念笑了下,把裝着校服的牛皮紙袋推到他面前:“你的校服。”
江厭剛接過來,就看見顧念又從包裏拿出兩個粉色的信封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勾人:“還有你的情書。”
“??”
“在你的校服裏放着來着。”顧念想到什麼,又急忙表示:“你放心,我沒打開看。”
江厭看了眼桌子上的那兩封情書,然後沒有絲毫留戀的別開眼,義正言辭的說:“姐姐,我不喜歡她們。”
顧念楞了下,看着對面連腰板都挺起來的江厭,突然沒由來的想揉揉他的頭髮。
顧念看着江厭,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乖弟弟,不要早戀。”
咖啡廳裏的燈光暖洋洋的,復古的設計把這裏裝飾的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老店,顧念波浪長髮垂在耳後,紅脣妖治性感,狐狸眼笑眼彎彎的看着他,她整個人融入後面吧檯背景裏,美得不可方物。
江厭頭頂像是轟隆一下炸開了雷,碎片噼裏啪啦的砸了一地,震得人腦袋都有些不太清醒。
顧念自然的收回手,彷彿剛纔只是一個姐姐對鄰家弟弟關心的囑咐幾句。
江厭心裏小鹿亂撞的厲害,表面卻還是那副奶裏奶氣乖巧坐着的模樣。
江厭說:“好,不早戀。”
下一句他沒有說出來。
——除你之外。
······
和江厭從咖啡館分開後,顧念買了些水果和紅糖,路過公園時又從一位老爺爺的手裏買了兩個大氣球。
顧念擡頭看着系在自己手腕上畫了一個男孩正在對女孩表白的大氣球,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
好像也是在這個公園裏。
那時候每次喫完晚飯,院兒裏的小孩子們總會搭伴來公園玩,小顧念也跟在他們後面顛顛兒的跑過來。
夏天天氣悶熱的厲害,小顧念手裏還捧着個趕上她臉大的西瓜,就這麼一邊喫一邊跟着哥哥姐姐們在公園裏到處亂跑。
公園的正中間有個從地上噴水的特別大的噴泉,有幾個淘氣的小孩就會等噴泉冒水的時候一股腦的衝進去,在裏面跑來跑去的潑水玩。
好幾次有哥哥姐姐過來找小顧念一起進去玩的時候,都會被她擺擺手拒絕。
倒也不是怕水,只是顧念從小就愛美的厲害,從噴泉裏出來一遭,就會弄壞她中午午睡後新梳的麻花辮。
所以在那天小顧念被不知道哪個淘氣的小男孩推進噴泉裏的時候,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公園裏所有人紛紛側目,那個小男孩早就被嚇得跑沒了影兒。
小顧念一邊哭一邊鼓搗着自己的頭髮,嘴裏還唸叨着:“嗚嗚嗚······又亂了,嗚嗚嗚······”
等老顧被人叫過來的時候,小顧念的頭髮已經徹底亂成了一團,衣服也溼噠噠的,小臉上梨花帶雨,不知道是淚還是噴泉的水,整個人就像跌進水坑的小花貓。
老顧心疼的不得了。
用長浴巾把小顧念擦乾以後,又抱着她哄了一個多小時,還幫她把頭髮拆了又編好,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消停。
老顧拎着小顧念往家走。
小顧念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半天緩不過來。
路上路過一位賣大氣球的老爺爺,透明的橡膠氣球裏面放着一個能閃出五顏六色的小彩燈。
這對於小時候的顧念無異於是天外來物。
小顧念站在沒走,拉了拉老顧的衣角,等他回過頭,又指了指那個閃着燈的氣球。
老顧蹲下問她:“想要氣球?”
小顧念點點頭。
老顧又問:“那買了以後不可以再哭了好不好?”
小顧念仔細的想了想,似乎覺得這個交易還不錯,又對他點點頭。
老顧買下氣球綁在小顧念的手腕上。
小顧念突然開口:“那以後你要是不在家,我要是又哭還想要氣球怎麼辦?”
老顧笑了下,輕輕點了點她的小鼻子:“以後會有另一個男孩子買給念念的。”
——會有另外一個男孩子買給念念。
顧念看着那顆和小時候長得很像的氣球,腦袋裏突然蹦出了江厭的模樣。
顧念:“······”
街上的人三三兩兩,偶爾路過一對夫妻帶着孩子路過氣球攤,小男孩一蹦三尺高的指了指一顆粉紅色的愛心氣球,等老爺爺把氣球摘下來放到他手裏,他迫不及待的往回跑。
樹後面站了個臉上掛滿淚痕的小姑娘。
下午的風越來越大,空氣裏帶着些將要下雨的溼漉漉的味道,天色驟然暗沉,直到手腕上的氣球被風吹走顧念才緩過神來。
她覺着自己一定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