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棚和辦公區不在同一個樓層，顧念忙完了手頭的工作，拿了瓶牛奶上樓去找江厭。
他應該是剛拍完一組照片，連接着相機的電腦裏放着半成片，服裝師解開他的襯衫鈕釦，又在外面套了件相同色系的外套，看上去時尚又不突兀。
化妝師擦掉他嘴上不太明顯的口紅，拿出兩個裸色脣膏相互疊加。
這次的化妝師有些眼生，應該是新來的，看上去和顧念的年紀差不多大，塗完口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手機對江厭說：“可以加個微信嗎？”
顧念剛好聽到，她擡眼看過去。
娃娃臉短髮，臉上的妝容清淡卻不失精緻，雖然說不上多驚豔，但也算是標準的清純美人。
顧念看向江厭，想知道他的反應。
大概是因爲這種事情出現的太尋常了，江厭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但實際上江厭心裏已經對她說了無數遍的“化妝就化妝別碰我離他媽老子遠點”。
以前在學校裏，明裏暗裏追江厭的人不少，什麼偷偷往書桌裏塞情書都是小兒科，膽子大點的直接在路上攔住他當衆表白。
那時候他可沒這麼好脾氣，烈日當空，少年雙手插兜，聲音放肆又張揚：“再說一句喜歡，你就滾。”
只是現在不同，江厭心裏有數，他只要表現出一點不耐煩，不出十分鐘就會被顧念知道，那他辛辛苦苦維持的好弟弟人設不就一夜之間崩塌了？
他雙眸微垂，禮貌又疏離的說：“抱歉，不加。”
顧念鬆了口氣。
看吧！弟弟還是好孩子，知道未成年不應該談戀愛。
晚上不多加兩個雞腿這件事都說不過去！
很多人圍在他身邊，顧念不知道他的視線被遮擋住多少，但他一擡頭，總能準確的在人羣中找到她。
江厭隔着這些人一眼就看到她，然後下一秒，弟弟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順便堆滿微笑。
看起來又乖又甜。
就是那一瞬間，顧念下意識拿起挎在脖子上的相機，對着他“咔嚓”兩下拍了張照片。
顧念滿意的看了眼照片，迫不及待的要下樓調色，她晃了晃手裏的牛奶放在桌子上，示意他工作完過來拿，然後興高采烈的扭頭走了。
就走了······
江·拍照工具人·厭:“······”
嗚嗚嗚，弟弟委屈。
顧念簡單給照片調了顏色，把周圍的景和人做了朦朧處理，特地突出畫面中間笑得正甜的江厭。
脣紅齒白的，不知道以後要禍害多少小姑娘。
顧念感嘆了好一會兒弟弟生的標準，把照片交了上去。
沒過幾天，初語工作室最後的轉正名單公佈，顧念以三次成績的平均分98.96的高分成功晉級，成爲殺出重圍的第一人。
......
兩次照片都少不了江厭的幫忙，顧念晚上特地做了頓大餐犒勞他。
江厭換下校服過來喫飯，顧念拉着他坐到沙發上，一把捧着他膠原蛋白的臉：“你簡直就是姐姐的幸運寶貝。”
顧念小時候最流行的動漫就是《幸運寶貝》。
不管是動漫裏的誰擁有了幸運寶貝，都能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小顧念就曾經幻想過有一天自己也能得到這個寶貝，這樣她就算不好好學習也能答對題目然後回回年級第一。
得三好學生，站在五星紅旗下領獎狀。
還帶換裝臺的那種，簡直可愛的要命。
那段時間裏，不管誰突然在某一件事上運氣爆棚，大家都會紛紛猜測他是不是從哪裏找到了幸運寶貝。
江厭沒躲開她突然的接觸，只是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那姐姐打算怎麼獎勵我。”
顧念楞了下，波浪捲髮散在耳後，紅脣開合，笑的能被她勾走魂：“想要什麼獎勵。”
“姐姐，天台能看到星星。”江厭說，“我們喫完飯去看吧。”
宜興市這兩年積極響應號召，什麼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陸陸續續的停了好多排廢氣污染環境的工廠，又是汽車限號又是提倡使用公共交通工具的。
有一說一，確實是有點成效的。
白天的時候明顯能看到頭頂的藍色清透不少，雲也比以前多了許多。
最不可思議的還是，晚上居然能看到星星了！
要知道顧念上一次看星星還是十年前的小時候了。
那時候一擡眼就是滿天繁星，老顧給她講北斗星在哪兒的時候她都分不出來是哪個。
後來天色越來越濃，就連星星也不剩幾顆。
顧念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要求這麼簡單。
難不成是自己平常太苛刻，讓弟弟連要求都不敢提了？
“姐姐平常很兇嗎？”顧念問。
“不兇。”江厭搖頭，“姐姐最好啦。”
......
喫過晚飯，顧念拿了件可以披着的仿貂毛毯，倒了杯紅酒，又給江厭拿了瓶牛奶，兩個人一起坐電梯到了天台。
天台上有個可以坐下兩個人的木製鞦韆，周圍都是些綠植花草，還有幾串星星燈一閃一閃的。
好像是開發商蓋樓的時候直接給裝扮成這樣的，當時就是打着在星星燈裏看星星的浪漫噱頭，招了不少的人來看房子。
初春的晚風還是帶着點涼意。
顧念穿了件黑色的絲絨吊帶長裙，外面隨意搭了件外套，隱隱約約能看到些肩膀，浪漫又不失風情。
她搖了搖手裏的紅酒杯，然後把一瓶旺仔牛奶遞給江厭：“小孩子只能喝牛奶。”
“......”
小孩子江厭非常沒脾氣的接過牛奶，一隻手毫不費力的一勾，“啪嗒”一聲打開拉環。
兩個人靠着鞦韆極小幅度的晃動，沒有人說話，顧念就這麼靜靜的擡頭看着。
天上的星星不少，只是跟小時候比起來還是差點。
月亮在它們中間照出一圈淡黃色的光暈，美的像油畫裏的場景。
江厭偶然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是卞之琳先生寫的《斷章》裏的一句。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
星星燈在夜色濃郁的晚上忽明忽暗，江厭歪頭去看顧念。
她斜靠在鞦韆壁上已經睡着了，呼吸平穩，捲髮順滑的像是有起伏的瀑布，睫毛卷翹，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紅脣緊閉，就連平常的魅惑都少了幾分。
姐姐睡覺的時候看起來又乖又軟。
江厭的目光一路向下，落在她微微裸露的香肩。
他不易察覺的皺着眉，用顧念身上的毯子幫她蓋住，輕輕的打橫抱起她。
顧念睡覺很老實，江厭一路把她抱回家都沒有醒，把她放在牀上，蓋好被子，江厭越看她越忍不住，最後只在她額頭落下很淺的一吻。
江厭說：“姐姐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