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這幾天，工作室正是最忙的時候
顧念對着電腦，桌子上一大堆文件夾整理得她頭疼。
孟清冉那邊事兒更多，不過也不知道她這幾天又遇見誰了，像個熱戀中的未成年。
未成年孟清冉坐在電腦椅上一蹬腿，軲轆軲轆就滑過來了。
“念念。”孟清冉問：“你和江厭過年什麼安排啊，還回宜興嗎？”
幾天前，老顧和顧母看了個旅行綜藝，那邊歐洲小鎮上種花遛狗的浪漫生活徹底吸引了二老。
第二天直接報了個旅行社興致沖沖的就過去了。
又是拍照又是發朋友圈的。
估計要到年後才能回來了。
顧念是在哪裏過年都可以的，就是不知道江厭回不回去。
說起來，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了，顧念很少聽江厭提起過父母，連他家裏具體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你一定得問清楚了。”孟清冉說，“別到時候又從哪蹦出來一個後媽什麼的，被殺個措手不及。”
顧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雖然不至於像孟清冉說的這麼誇張，但是多少了解一些總是沒錯的。
······
加班到九點，江厭像往常一樣在樓下等她。
這兩天答辯作業多的數不勝數，江厭明顯比以前瘦了好多。
他倚着車門，修長的指尖捏着手機把玩，下頜線條幹淨利落，鼻樑英挺，桃花眼角下垂，頭髮微偏露出些額頭。
是一張走到哪裏都不容忽視的臉。
顧念小跑着撲進他懷裏。
江厭把人抱起來，親暱的點了點她鼻頭，故意逗她：“今天這麼主動啊？”
顧念問：“你不喜歡麼？”
“喜歡。”江厭垂下頭附在她耳邊說：“就是怕你受不了。”
三秒以後，顧念聽懂了他這話的言外之意，一下子從脖子紅到腦門，整個人就像煮熟了的紅蘋果。
她惱羞的瞪了眼江厭，小眼神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噠噠噠的繞過他坐到副駕駛去了。
江厭揚脣笑了聲，開車帶姐姐回家。
······
晚飯後。
兩個人又往沙發上一坐，面前擺滿了零食，接着看上次沒有看完的恐怖綜藝。
江厭剝了一個橘子放在顧念手裏，第二個還沒剝完，顧念喊了聲：“害怕！”
江厭熟練的把手擋在她眼前，等那一段最恐怖的環節過去，他輕聲說：“好了，沒有了。”
顧念從他手後面慢吞吞的擡起腦袋，確定沒有什麼嚇人的東西以後，又開始一口一個小橘子喫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綜藝的最後一期，節目主持人在舞臺上排排站，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顧念看着江厭，看似隨意的問道：“過年······你要回家嗎？”
江厭搖搖頭：“我想和姐姐待着。”
“那······那你家裏人不會找你嗎？”
江厭眼神暗淡下來，如墨一般看不出情緒。
好半天后他說：“我沒有家裏人，他們離婚了，不會有人在乎我回不回家，我離他們遠遠的纔好。”
江厭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他眼底帶着淡淡嘲諷，彷彿那個在無數夜晚裏痛苦掙扎過的小男孩根本與他無關。
他越是這樣假裝雲無所謂，顧念就越是心疼。
她半蹲在江厭面前。
江厭垂着頭，看不清楚表情。
“以後，我就是你的家裏人。”顧念說。
我就是你的家裏人。
······
除夕夜。
顧念和江厭買了好些年貨回來，還一起貼了對聯，把家裏裝飾的有模有樣。
小燈籠一個一個掛在牆上，看起來跟東北那邊的小辣椒有的一拼。
直到這時候，江厭突然有了一種和姐姐在過日子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旦萌芽就一發不可收拾，即使沒有人悉心澆灌，渴望得到的想法仍然在他心裏瘋狂生長，難以抑制。
江厭環顧着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溫馨小家，心裏一瞬間軟的一塌糊塗。
夜幕悄悄降臨。
電視機裏放着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背景音樂喜氣洋洋，家裏到處都是新年氣息的紅色，餐桌上擺着沒剩下幾個的餃子。
江厭不知道有多久沒經歷過這樣的生活了。
往年的春節他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外面炮竹連天，照得房間裏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每次都是這樣。
樓下江順望和他新老婆正商量着帶他們的兒子去哪裏旅行度過新年。
熱熱鬧鬧的。
江厭站在窗前，甚至想過如果他從這裏跳下去了，江順望會不會記起他還有這個兒子。
那段最不想回憶起來的日子像惡魔趁虛而入，偏偏在他腦海裏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溫暖來之不易，竟然也會讓他有了不敢觸及的想法。
······
顧念小的時候，和春晚標配的就是煙花。
只是後來市區裏不再讓燃放煙花爆竹，她也就很久沒見過了。
好在他們在採購年貨的時候還買了一盒子仙女棒。
顧念抓了一大把，拉着江厭去了頂樓。
她很久以前在雜誌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
——一根仙女棒可以燃燒9秒，瞬間釋放出180億個火焰，比銀河系的星星還多，所以我喊你出來放煙花，是想給你滿天繁星。
江厭拿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仙女棒。
一瞬間猶如仙女散花，金黃色的煙花在空中飛舞，又如雨般墜落，入眼皆是火樹銀花。
顧念笑得像個小孩子，拿着仙女棒晃來晃去，暖黃色的光照在她臉上，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實。
幾根仙女棒很快就放完了。
顧念纔剛剛打開勁頭，顯然沒有盡興，她靠在圍牆上，看着一片漆黑沒什麼星星的天，突然感慨道：“好久沒看到煙花了。”
“煙花？”
“嗯，我小時候最期待的就是春節，因爲那時候能看到最多的煙花，同時點燃的時候，好像一下子變成了白天。”
“姐姐。”江厭神祕兮兮的說，“跟我來。”
······
b市外環線外。
江厭扶着顧念坐到車頂上，讓她閉上眼睛，從後備箱裏拿出來一個好大的箱子。
好半天以後，江厭拍拍手對她說：“姐姐，看天上。”
顧念擡起頭，伴隨着一聲巨響，一簇火光迸裂，飛旋到天空時瞬間炸開，漸漸蔓延開，形狀各異的煙花一個又一個的綻放，夜空被點燃成五顏六色的，猶如滿天星般摧殘。
好像一瞬間回到了小時候。
顧念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巴，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
12點的鐘聲響起。
江厭在她耳邊說：“念念，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