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笑得很好看，像是一朵盛開的向日葵一樣燦爛。她還坐在輪椅上，那模樣非常令人同情，可是臉上洋溢出的微笑，卻是如此的燦爛好看。
溫暖禁不住開口道：“你做的衣服可真好看，跟你的人一樣好看。”
“真的嗎？你可真會說話。你是頭一次來這裏吧？我看你眼生得很。你是樂海的朋友麼？”
“嗯，算是吧！其實說起來，我是王老師的學生哦！”
“老師？樂海你這麼厲害呀！”
那個姑娘笑道。王樂海紅着臉擺擺手：“沒、沒有啦！我只是個助教而已！她叫溫暖，是我的朋友。溫暖，這位是鈴木店長！”
“你好，鈴木小姐！”
溫暖朝着她鞠了一個躬，態度十分認真。鈴木笑道：“你不用那麼客氣的，叫我陽子就可以了。我叫鈴木陽子！”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陽子小姐，您笑起來也像是太陽花一樣耀眼呢！”
溫暖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聽得鈴木陽子臉上只是洋溢着更加漂亮的笑容：“真是承蒙誇獎，我有點擔待不起這誇獎呢！既然你是樂海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稍微有些在意……”
“在意什麼？”
“樂海今天，怎麼穿得這麼……這麼熱情呀？”
她彷彿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似的，想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個詞來。
溫暖轉頭看向王樂海：後者身上穿着今天剛買來的高腰A字裙，腳上卻還是踏着一雙板鞋。
溫暖突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王樂海才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連忙低下了頭：“啊，這個鞋、鞋子，我等下是要換掉的……”
“嗯，我知道。其實還挺好看的。”
鈴木陽子捂着嘴巴，嬌俏地笑着。她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可愛，溫暖竟有些挪不開眼。
“大概吧……”
“那邊，有一雙高跟鞋，是十年前的時候我的表姐送給我的。樣式可能已經有些過時了，但穿起來應該還不錯。”
說起那雙高跟鞋，鈴木陽子又低下了頭。但她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氣餒或是悲傷，只是非常平靜，彷彿早就已經接受了這一切似的。
“這……這不太好吧？”
王樂海有些不舒服。即便鈴木陽子自己不怎麼在意鞋的問題，她也有些難過：九年前，鈴木陽子出了一場車禍，從那之後，她就一直消沉着不肯見人。
她認識鈴木陽子，也是在十年前去中國旅行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鈴木陽子也不算大。
兩個女孩子在旅行之中結下了難得的友誼，難得的是在回到各自的國家之後，還一直聯繫着。
後來鈴木陽子出了車禍，很長時間都沒有消息。她着急得不行，找自己的父母多方打聽，才知道鈴木陽子因爲一場意外而失去了雙腿。那時候鈴木陽子還在中國，也不叫這個名字。是王樂海提議，讓她來札幌的。
王樂海覺得，札幌這個城市相對來說比較安靜，也沒有那麼浮躁。這慢節奏的生活，也許更適合鈴木陽子。
她還建議鈴木陽子改掉名字，改成現在的名字，也好遠離那個傷心之地。好在，鈴木陽子最終聽從了她的建議，也來到了札幌，開啓了新的人生。
鈴木陽子對現在的生活也十分滿意；她還說，自己現在過得反而比從前更好了。從前她總是在乎別人的感受，也從來沒有做過自己喜歡的事情。如今受傷之後來到札幌，她反而做成了以前一直想做卻沒有時間去做的事情。
這些話，都是王樂海後來偷偷告訴溫暖的。此刻，溫暖還並不怎麼知情。
此刻，她只是覺得鈴木陽子非常地勇敢。
不說別的，單單說起她這份從容的、能夠平淡如常地說起自己車禍的這件事情，就已經證明她足夠強大和從容。
但覺得她勇敢的同時，溫暖也知道這個姑娘真的是非常的不容易。
“反正我也穿不了高跟鞋，那個款式的確是老舊了一些……還是說，你嫌棄？”
“當然不會！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就不推脫了……是在你放衣服的那個架子地下麼？”
“嗯，是呀！你好好找一找，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的。”
她擡起頭來朝着衣架的方向看去。王樂海擺擺手讓她不要隨便亂動，然後才朝着那裏走過去。
王樂海很快找到了那雙鞋，然後把它穿在了腳上；鞋子非常地合腳，款式也並不算過時。她從前一直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鞋號跟鈴木陽子的，是一樣的。
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鈴木陽子根本不會可以提起鞋碼這件事情，她爲了照顧鈴木陽子，也不會主動提這兩個字。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原來兩個人穿的鞋是一樣的。
“款式一點兒都不過時呢！你的表姐眼光可真好！”
溫暖沒忍住，誇讚了一句。雖然她也不願意提起這件傷心事，但這雙鞋子的款式，的確是非常地好看。鈴木陽子臉上的笑容變得稍稍有些驕傲：“那當然，我表姐可是很厲害的！”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不過，這雙鞋是真的很好看，也很合適……”
“你要是喜歡，就拿走吧！反正我也用不到的。”
她倒是一點兒沮喪的感覺都沒有。王樂海剛想推辭，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鈴木陽子又笑道：“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難道這些事情我還放不下麼？只是掛念着這這雙鞋子畢竟是我表姐送的，不太好意思直接丟掉罷了。不過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我的家人們了，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呢！”
自從腳受傷以來，鈴木陽子就根本沒有回過家。她也難免有些懷念家裏的景象。但她離開家已經十年了，這十年裏家裏發生了什麼，她也根本就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對於自己當年離家的行爲，家人是什麼態度，有沒有生氣。
“那我就拿走啦！不過，我今天找你來其實是還有一件事情的……你看，她的身材怎麼樣？”
“非常好呀！”
“我希望你能幫她做一件衣服，時間要求並不嚴格，大概一個月之內做出來就好。你覺得，怎麼樣？”
“幫她做衣服麼？她的身材倒是真的很不錯……你站起來，讓我看看。”
聽了王樂海的訴求之後，她轉頭看向了溫暖。溫暖站起身來，讓鈴木陽子看了個清楚。她又轉頭，讓王樂海幫自己量一量尺寸，免得鈴木陽子來回操勞。
“三圍倒是相當標準……而且你的身材比例也非常好，很適合穿旗袍一類的衣服呢！”
“旗袍？”
溫暖只是聽說過這種中師的服裝，也只是在電視上見過。在日常生活中，她也沒見過有穿着旗袍的人。
看到溫暖的表情，鈴木陽子禁不住笑出聲來：“看你這樣子，大概是沒見過旗袍之類的衣服的。其實那是一種比較傳統的中國的服飾，你沒見過也是很正常的。”
“我是見過的，只是……還沒有親身穿過。”
“你的身材凹凸有致，皮膚也非常白皙，的確是很襯旗袍的……你喜歡什麼顏色？”
“顏色？白色！”
溫暖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心目中的顏色，鈴木陽子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然後拿出了一個掌上電腦。她指着一個帶有鳳凰暗紋的布料，問道：“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會不會有些誇張？”
“不會不會，這圖案都是暗紋，只是在拍攝的時候我刻意強調了一下花紋而已。實物大概在第三排第六行的布匹裏面，你可以去看一看。這只是方便我挑選，而拍下的照片。你是樂海帶來的，讓她直接帶你去看布料也可以的！”
“啊，好！布料間我記得是在那個房間裏，走，溫暖，我帶你去！”
王樂海說着，拉着溫暖跑到了一個看起來有一陣子沒有被使用過的房間裏。她拉着溫暖，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跟鈴木陽子的關係，又說了她十年前曾經出過車禍的事情。
她一邊說着，一邊指着周圍擺放的布料：“就是這些了！”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王樂海的聲音刻意提高了幾度，彷彿爲了掩蓋自己偷竊事實而故意張揚的孩子似的。
溫暖愈發佩服鈴木陽子，卻也沒好好地挑選布料了。
“好了，咱們也別在裏面呆太長時間，不然陽子姐姐也會懷疑的！”
她說着，拉着溫暖又看起布料來。
溫暖更喜歡白色的布料一些，所以目光也一直在白色的布料上面猶疑着。
但純白色的確是太素雅了些，她一時間想不到什麼顏色更加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