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風雨滿京城,雨後不見彩虹生。
身懷六甲的雲若憐在丫鬟蓮姝的攙挽下來到院前。
不知怎的,自打進七月來,她每天都心慌的厲害。
唯有來到院前看幾眼那顆與顧文遠一同種下的松柏,纔會靜下心來。
“夫人,雖是夏日,但雨後天涼,還是回屋歇息吧。”
蓮姝一臉關切地說到。
“嗯......”
雲若憐微微點頭,然而回屋途中,卻三步一回首地望向那松柏......
此刻的雲若憐,心有萬千言,以目訴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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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中。
李諶不顧身份,無視侍從的勸阻,橫坐在水榭的護欄上。
他擡首望向天空,瞳孔深邃如荒涼古井,不起一絲波紋,讓人看不出其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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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門雄關,顧文遠傲立關上。
這三個月,他已成功阻擋北涼大小近百次攻勢,關下屍骨已堆積了十丈之高。
估計再過三月,北涼軍士連雲梯都不用架,直接踩着同袍屍骨便可登上天門關了。
雖說這三月依仗天門關之險,讓北涼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是不知爲何,顧文遠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畢竟作爲北涼重要人物之一的耶律野基,也已三個月未有露面了......
顧文遠確信自己嗅到了陰謀的氣息,可是在耶律薩基如浪如潮的攻勢之下,他已然無暇思慮,推斷耶律野基到底去了哪裏。
他能做的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柳胤注視着攻勢再起的北涼軍,眉頭緊蹙地說道:
“天殺的北涼賊人,後勤補給就不會斷的嗎?三個月了!就沒有一天是不來攻城的!”
一旁的騎都尉面色鐵青,長時間作戰,對他的心理已然造成了不小的打擊,相信不只是他,整座天門關的守關將士,大多都是如此。
顧文遠輕吐了一口氣道:
“這種時候,北涼賊人和咱們是一樣的,連日征戰,他們肯定也喫不消,現在看的就是誰能撐住這一口氣!
撐住了,便贏了,反之必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吾等萬萬不可鬆懈!
傳我將令,弓拉滿弦,待敵距關五十步,第一輪齊射。
待敵距關三十步,第二輪齊射。
待敵距關僅十步之時,弓弩手撤下,換上火油滾木以及雷石!
火油滾木雷石用罷便以吾等手中利刃相迎!
爲了家園免受戰火摧殘,吾等誓要守住天門關!
縱此身九死,亦不退半步!”
衆將士隨聲附和道:
“縱然九死,此身不退!
捨身衛國!雖死無憾!
縱然九死!此念不斷!
捨身衛國,雖死無憾!”
待北涼軍士進入天門關五十步內,霎時之間,箭如雨下。
而這些兵士的結局,耶律薩基比誰都清楚,他們,都是餌,爲了大計,哪怕死再多都無所謂!
耶律薩基緊攥着拳,看着天門關的方向,眼裏閃爍着火熱,心中默想着,“吾弟,此役能否覆滅南沂,就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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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雲山,高聳入雲的峭壁之上。
磨礪三月,只爲此刻。
揹負此役成敗的耶律野基緊攥着長繩,奮力攀登着。
他和八千名身經百戰的戰士,此刻都不敢往下看,生怕一個不慎,便會從這千米高空墜落下去......
他們不敢有任何懈怠,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想,那便是翻越這座望雲山,這個讓北涼大軍幾度鎩羽的南沂屏障。
他們的首要目標,便是距濱江不遠的,濱海城。
濱江之水,源於天山,直入汪洋,這是濱海城爲何不叫做濱江城的原因。
當然了,說是這麼說,南沂國人自己也不確定這濱江水是否從天山來啊。
畢竟這濱江水流過之處,可不止沂國一地,但它奔流向海,卻是可以確定的。
“安遠將軍......”
原是狂獅軍百夫長的兵士喚了耶律野基一聲,而後又將到嘴邊的話給硬生生嚥了回去。
耶律野基見狀,說道:
“何事直說便是。”
兵士這才繼續道:
“濱海城......是在哪個方位啊,我等只知它是爲天門關運輸補給的必經之地,卻沒有前往那裏的地圖......”
耶律野基微微一笑道:
“無礙,本將可不信在這補給線路上會沒有哨卡,抓幾個舌頭問問話就行。”
兵士點點頭道:
“安遠將軍英明,只是安遠將軍......”
耶律野基見其又欲言又止,不禁眉梢一挑地問道:
“又怎麼了?”
兵士面有擔憂道:
“要是南沂國人寧死不肯透露線路怎麼辦......”
耶律野基胸有成竹道:
“哼!不怕死,並不代表不怕刑,逼問、拷打,總會有能讓其開口的辦法!”
兵士眼露喜色道:
“將軍英明!”
有人開頭,衆兵士也是齊聲附和道:
“將軍英明!”
耶律野基擺了擺手道:
“行了行了,這可是敵國境內,都給我安靜點。大家檢點下裝備,咱們準備動身了。”
衆兵士拱手代諾。
.........
當夜,稍作修整後的八千飛巖軍突襲濱海城。
因爲誰也沒有料到北涼軍能夠翻越望雲山,再加上事發突然,所以當濱海城守軍反應過來時,四方城樓已盡數陷落在飛巖軍之手。
本就只有三千守軍的濱海城,在不可能有援軍出現的情況下,岌岌可危......
濱海城內,衙道之前。
“不要負隅頑抗了,束手就縛吧,本將已經不想再讓你們這幫雜魚的血弄髒我的手了!”
耶律野基把弄着手中長刀,一臉不屑地看着眼前阻擋自己攻佔濱海城內衙的沂國士卒們。
而在其身後,一羣北涼軍士也是戲謔地笑着注視着沂國士卒,似乎已然將他們視爲板上魚肉。
“你這手段卑劣的小人少說廢話!要戰便戰!我國但有斷頭士,絕無一人做降卒!”
一名面容堅毅,身穿甲冑的沂國將官對着耶律野基揮刀咆哮到。
耶律野基以腕甲擦去刀刃上那一抹猩紅,面帶幾分讚佩,語氣卻顯冰寒道:
“呵,真是高貴的勇氣......”
耶律野基言畢,突然發難,只見其身,好似鬼魅一般,僅在剎那間便已來到那將官面前......
皎潔月光照射人間,一道血線直上雲天,耶律野基輕甩去刃上新添的點點朱花道:“可惜不堪一擊。”
隨後,北涼軍士仿若猛虎出閘般撲向南沂殘軍,殺盡守軍後屠戮城中各戶,以泄對沂國積存許久之憤、恨......
天明,曉光灑在濱江水上,不見碧水連青天,唯見赤血滿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