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就被領到了最前排的正中央一桌。

    位置角度都極佳,但被擠在宋楚煊和夜鷹中間,林婭熙就是憋屈的很。

    “先別急着走。再給小爺上盤瓜子和一壺茶水來。茶就要你們這最好的碧螺春吧。”

    她對茶並不講究,便按着宋楚煊的喜好點了。

    “誒,好嘞!”

    即便林婭熙有刻意壓低嗓音,但不經意間,難免還是會帶出兩分女子的柔,特別是衣袖下那一截雪白如藕的腕子。

    左邊一桌坐着幾名大漢。其中一人臉上還有一道寸長的疤。一看就是常年跑江湖的。

    見他們望過來,林婭熙只能訕訕轉頭看向右側,避開幾人探究的目光。

    右邊一桌卻更是冤家路窄了,竟是曾被她打趴下過的草包三公子,王睿!

    似乎也覺得她眼熟,王睿頻頻盯着林婭熙看。

    幸好她戴着帷帽。不過這紈絝還真是色迷心竅,連俊俏一點的男人都不放過!

    宋楚煊把少女朝自己拉近了些。男人眼神如刀,左右只各掃了一眼,兩桌人頓時全消停了。

    闖江湖的最是拎得清敵我形勢,絕不會無端惹禍招非。

    而王睿在雲舒坊時曾遠遠見到過宋楚煊。被他這一瞥差點沒嚇破膽,哆嗦着身子就要跪安,也不敢再多瞅中間的小人了。

    夜鷹喝止。“安靜點!”

    王睿立即直視前方,不再動彈。

    小二上了茶後,只見前方臺子上走出來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那人頭髮稀疏,鬍子倒是一大把。穿着粗布馬褂,看上去就挺滑稽的。

    大堂後隨即發出一陣熱烈的拍手叫好聲。人氣兒委實是高。

    “修橋補路瞎眼,殺人放火兒多。我到西天問我佛,佛說”

    李快嘴啪的一拍醒木。

    “我也沒轍!今天,我李快嘴就來給大傢伙說一樁轟動一時的湘南奇案。”

    林婭熙在下邊聽得津津有味。故事講的是耒陽縣顧家兒子娶親。

    話說洞房當夜,新郎官的兩位酒肉好友喝醉了酒,互相攛掇之下,便躲到樑上的閣樓裏準備聽房。

    正當李快嘴說地繪聲繪色,唾沫橫飛之際,林婭熙的雙耳卻被兩隻大手死死罩住了。

    “歪,叔叔你幹啥啊?你這樣,我還怎麼聽?”

    宋楚煊面色難看。“不許聽了。”

    林婭熙在帷帽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是怕她聽見什麼少兒不宜的橋段?

    拜託!無論是實際年齡,還是心智上,她林婭熙都不輸他好吧?!

    “憑什麼你就能聽?”

    憑什麼?他能做,她不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就憑我是你的長輩。還有,我也沒聽。”

    林婭熙還真想問候一聲他長輩。騙鬼呢?不讓我聽,那你也甭想聽。

    於是,她也伸手捂住了宋楚煊的耳朵。

    男人一點也不惱,反而嘴角上揚,形成極好看的弧度。

    看這態勢,夜鷹不由扶額。

    他很是擔憂自家主子的聰明才智和一世英名會被林婭熙拉低啊!

    宋楚煊心下暗想,就這樣一直下去,眼中只看得見彼此也好。

    然,好景不長。

    沒過一會,林婭熙的注意力又轉回到了李快嘴身上。用口型說了句幼稚,便鬆開手去扒拉他的。

    雖然完美錯過了洞房的情節,不過她驚喜發現,這古代說書和現代韓劇也差不了多少。

    跳過幾集還可以無縫鏈接!

    李快嘴仍在繼續。

    兩位朋友等得心煩了。其中一人遂出了個餿主意,想捉弄兼嚇唬紅帳中的一對新人。順着棚頂的縫隙,他們丟下一柄短刀後便火速離去。

    次日,再來拜訪時,新娘出面假意與二人周旋,才使計套出了短刀的主人。

    原來,新郎官竟是被昨夜落下的利刃插中胸口,即刻橫死在了當場。

    經縣令認定,新娘所提供的證據確鑿。是以,刀主人被判刑入獄,而另一人則被杖責二十後釋放了。

    誰知,風波平息了三月有餘,那新郎官居然借屍還魂,以關鋒的新身份回來與親人相認!

    巡訪路經此地的刑部侍郎聽此奇聞,卻覺關鋒身份成謎,不免懷疑內裏有蹊蹺。

    於是,他暗中派人,展開了調查。

    屢番審訊之下,新娘才終於道出實情來。不曾想,她與那關鋒自幼青梅竹馬,只因家貧纔不得不改嫁給了新郎。

    洞房花燭夜,新郎聽得室外有響動,開門的瞬息卻被人刺中身亡。

    見兇手與關鋒身形相似,新娘只以爲是他前來報復。爲掩人耳目,新娘急中生智,纔想到了最開始的說辭。

    有了新的線索,侍郎再次叫來關鋒,以及死者的兩名朋友讓新娘指認。之後,又命四人各自寫下自己的名字......

    正要進入本故事的高潮,李快嘴卻忽然說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大堂內一片唏噓,先前的安靜早沒了蹤影。茶客們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起這故事可能的結局。

    幾名店小二在其間穿梭走動,端茶送水的同時,也替李快嘴收羅賞銀。

    林婭熙也正入迷呢,一聽這話,手裏的瓜子頓時不香了,也跟着大家一道唉聲嘆氣。

    這就好比一部電視劇發展到最關鍵的情節,電視臺突然開始插播廣告。

    更可氣的是,在捱過幾百秒廣告之後,你卻被告知,這集它演完了!

    “這李快嘴可真是壞!吊足了聽衆的胃口,卻偏偏卡在這不上不下的,讓人想不聽完都不成。

    誒,叔叔,你怎麼這麼淡定呢?你說說看,兇手會是誰?”

    宋楚煊優雅又筆挺地坐在那。這茶樓裏最好的碧螺春也不過爾爾。

    在他看來,還不如平時讓夜鷹賞給府裏下等管事的呢。品了一口後,桌上的糕點和茶水他便再未動過。

    “不過就是個故事而已,何必那麼較真。”

    林婭熙小聲嘟囔。“切,我看是你猜不出來才這般說吧。”

    宋楚煊嗤笑。“一個小小侍郎都能斷的案子,本王豈能看不明白?是另一名朋友所爲。”

    還真是夠臭屁的!但,林婭熙卻是持反對意見。

    “怎麼可能?那人就是個打醬油的。故事裏從頭到尾,他存在感基本爲零啊!我認爲是關鋒纔對。”

    “既然你都清楚兇手是誰了,那便回府吧。有什麼囑咐你同夜鷹講便是,讓他再轉告給李快嘴。”

    停在這一節骨眼上,林婭熙如何會肯?

    “不!我一定得聽完下半場,驗證你有沒有說錯。王爺如此篤定,那我就預祝你到時別被打臉。打疼了的話也沒關係,我幫你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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