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錦攥着衣襟,心裏也正忐忑。

    “奴婢找的是外院一名小廝的妹妹。那小廝與奴婢打小一塊長大,待我如親生哥哥一般。

    事情都是他安排的,奴婢並沒有出面,應該......不會扒到奴婢頭上。”

    “可你不是說,她被東園裏許多經過的下人都看到了?只怕這件事情很快便會傳開。父親也一定會讓管家查清楚來龍去脈......

    人如果真瘋了,倒還好辦。可若是過兩天清醒了,說出實情來,再幫着林婭熙尋到那小廝。爲了保住自己和親妹妹的命,難免他不會招出你啊。”

    林婉音越分析,越覺得不妥。繡錦也被她說得更慌了。

    “小姐,要不找姨娘過來商量一下吧?”

    要是知道她在風口浪尖上又招惹林婭熙,趙姨娘肯定得痛罵她一頓。她可是指望着聯合利用林婭熙,來對付秦氏呢。

    “連事情都沒搞明白呢,找姨娘有何用?咱們首先要做的該是打探清楚,柴房裏的人現在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繡錦應道“那奴婢今晚就去管柴房的嬤嬤那裏問問。給她二兩銀子,估計就能套出話來。”

    林婉音蹙眉沉吟道“不。我得親眼見着她,心裏纔能有底。萬一那嬤嬤被人提前收買了,給你假消息,讓你放鬆警覺怎麼辦?

    映月閣那裏,叫監視的兩個護院盯緊些。一有風吹草動,要及時來報。”

    最後,她又肉疼地補充。“再多給那小廝五十兩銀子封口。但你務必要能確保,他拿了銀子後再不會供出你來。”

    趙姨娘出身不高。嫁妝鋪子裏也只有幾家小本買賣。

    每月進項除了供趙姨娘自己花銷外,餘下的便都給林婉音攢嫁妝和置辦衣服首飾了。

    因此,五十兩對她來說,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是,奴婢明白。小姐,您還記得曾經院子裏,那個叫玉兒的大丫鬟嗎?”

    “嗯。”

    林婉音皺着眉看向她。“你又在打什麼餿主意了?”

    繡錦忙搖頭解釋。“奴婢不敢啊。奴婢只是想說,那個玉兒前幾日被派去映月閣,做了二等丫鬟。四小姐還給她改名爲白貓。

    小姐先前不是與她有過幾年的主僕情誼嗎?想打聽映月閣的事,通過她應該會比那兩個護院有用得多......”

    林婉音本就對林婭熙搖身一變,成了國公府嫡女一事而忿忿不平。至於秦氏又派了多少人,都有誰過去,她連聽都不想聽。

    這就好比在校友聚會上,遇到了曾經成績遠不如自己的同學。

    聽說人家如今混得風生水起,已經夠酸夠嫉妒的了。誰還想再去打聽他年薪多少,住多少平米的別墅?那不是純屬找虐麼?

    “白貓......當初,她偷我的髮簪被你抓住。若非我一時心軟放過了她,她焉能還留在國公府裏做二等丫鬟?”

    林婉音輕嗤。“只是從她那打聽些事情,力所能及的小忙而已,她不會不幫。”

    “對,奴婢也是這麼想的。那奴婢找個時間,約她出來。小姐的面子她必定會給。”

    見繡錦已經在爲扮鬼失算的後果盡力彌補了,且她之前也沒少給自己出謀劃策,林婉音冷哼一聲。

    “林婭熙這事你給我收拾得乾淨些。”

    --

    是夜,亥時,國公府後院。

    守柴房的婆子正歪在椅子裏呼呼打盹。要不是此刻柴房上了鎖,就是有人大搖大擺地進進出出,恐怕都不會遇到任何阻礙。

    爲能融入夜色,不被人察覺,林婉音特意在外面罩了件黑色的斗篷。

    可等人都走到近前了,婆子的鼾聲居然還在持續。繡錦氣悶,踹了一腳椅子。

    冷不防被這一晃,婆子瞬間驚醒。

    “誰?!”

    柴房昏暗的燭影下,走出一名其貌不揚的丫鬟來。從衣着上看得出,是府裏一等侍女的打扮。

    婆子甩甩頭,連忙堆笑。“這位姑娘是哪位小姐院兒裏的吧?這麼晚了,有何貴幹吶?”

    繡錦也不拐彎抹角。“我們小姐想見見裏面那位瘋了的姑娘。這二兩銀子就是請你喫酒的。”

    “這......”

    婆子支吾起來。二兩銀子可抵上她整四個月的工錢了。

    “怎麼,還嫌少?據我所知,這位姑娘除了瘋癲,也沒犯什麼事吧?我家小姐是看她可憐,纔想着給她加件衣裳。”

    繡錦拿回銀子準備走人。“你若不能通融,明日我們找管家便是。”

    眼見到手的銀子就要飛走,婆子急忙一把拉住她。

    “姑娘哪裏的話?管家綁人來的時候,確實只說不讓出去驚擾了主子們,沒說不許任何人見她。”

    如此說來,林婭熙並沒有去父親那裏告狀了?那人是怎麼瘋的,又是如何到了柳姨娘的院子裏?難道說,在去映月閣之前,還曾有過節外生枝?

    林婉音疑惑更盛。

    繡錦將銀子丟進婆子懷裏。“這就對了嘛。小姐很快就出來,不會耽誤你睡覺的。左右就是個無關痛癢之人,嬤嬤沒必要回稟管家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姑娘太瞧得起老奴了。要不是管家偶爾來送人時囑咐兩句,老奴平日哪能和管家說上話啊。”

    說罷,柴房婆子開了門鎖,而後退至一旁。

    撲面而來的腐臭氣味讓林婉音厭棄地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捏着鼻子,走了進去。

    柴房內,只有點點殘月冷光透過小窗。初來之人無不需要少頃的適應時間,才能辨明周遭。

    “小姐你看,人在那呢......”

    林婉音順着繡錦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蜷縮着的人影就躲在角落的雜草堆裏。

    瘋女人的臉貼着溼冷的石牆,眸光空洞無神。身上,頭髮上都散落着雜草。像是困頓於夢魘之中,正竭力躲避着什麼。

    走近些,還可以聽見她斷斷續續的囈語。

    “放過我吧,柳姨娘。我求求你了,放過我......”

    繡錦攔在林婉音身前,輕聲提醒。

    “看樣子,應該是受驚嚇過度了。小姐還是與她保持些距離,別再靠近了吧。”

    冥冥之中,似乎受到某種牽引,林婉音毫無防備地朝着瘋女人走去。直撞到繡錦手臂的那一刻,她才本能收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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