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才向胡大夫講訴了二小姐中毒的始末。大家就等着林婭熙進來公佈結果了。
林國公正色,看向一身藏藍色布袍的中年男人。
“劉大夫,人都在此了,說說你的結論吧。”
趙姨娘不停絞着手中的帕子,整個上半身都前傾出去。似乎這樣,她便能夠更清晰,或是更早一瞬聽到答案了。
秦氏和林婉蓉就淡定許多,只靜靜做着客串演出。
劉大夫環視一週,見到的就是這些,隨後他低頭拱手。
“回國公爺的話,經在下反覆覈查,四小姐所送的口紅中......有毒......”
趙姨娘炸了,騰地站直身子。胳膊颳得旁邊的高腳茶几都跟着晃了晃。
“什麼?!真是那支口紅的問題?劉大夫,你清楚這麼說意味着什麼嗎?”
“在下只是守着一名醫者的本分。其它的一概不知,也不該過問啊......”
劉大夫的頭又垂低了幾分,生怕被人觀出破綻來。
茶水猶在杯盞的四壁間晃盪着。
趙姨娘梗着脖子,側頭時還染上了哭腔。
“老爺,若是口紅有毒,那二小姐急需的解藥就該在四小姐手裏了。”
林國公眼神複雜,看向林婭熙。
那句“父親,這府裏無論發生何事,女兒似乎總是嫌疑最大的一個”,令他進退兩難。
一旦他開口要解藥,便相當於默認了林婭熙下毒是真。
林國公的不作爲令趙姨娘急了。她走至少女所坐的椅子前,俯視着看了兩秒。
林婭熙挑眉,也回看向她。眸中沒有一絲的慌亂和懼怕,反而隱隱藏着些挑釁和笑意。
這是要大打出手的節奏?
看不見二人交匯的目光,三十三隻好伸臂,護在林婭熙胸前。
“趙姨娘,你要對小姐做什麼?”
下一刻,原本劍拔弩張的僵持被一聲撲通打碎。
衆人錯愕。只見,趙姨娘雙膝跪地,拽着林婭熙的袖子,哭求道
“四小姐,算姨娘求你了。把解藥拿出來吧,啊?你二姐那性子是驕縱了些。自你回府,她要是有哪裏得罪你了,你儘管講出來,讓老爺和夫人給你出氣。打她,罵她都成!
可再怎麼過分,也不至於讓你要了她的命啊。要不姨娘給四小姐磕頭,行嗎?”
趙姨娘說到做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一點沒含糊。
等她磕完,林婭熙纔不解地問“姨娘這是何意呀?快起來,我可受不起!
我都不知口紅中是如何混進毒的,又哪來的解藥給二姐姐?”
趙姨娘盯着她的眼神如同淬了毒。
“四小姐,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裝下去是麼?非得看着二小姐死,你才能如意?
你這般做,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就爲柳姨娘,你便要讓全府人通通陪葬嗎!”
林婭熙依舊風輕雲淡。
“該是由我來反問姨娘吧?這一聲聲的質問從何而來?柳姨娘早已入土爲安。你不還邀請了德高望重的玄塵道長,來爲她超度?我並非背信棄義之人,談何爲她報仇一說?
倒是姨娘和二姐姐,總是揪着我乃柳姨娘所出這點不放。是還在抗議父親,給了我嫡女的名份麼?”
“這根本是兩碼子事!我現在就只想儘快爲婉音找出解藥。喫食無毒,茶水無毒,偏偏你送給二小姐的口紅裏有毒!這些不都是不爭的事實嗎?”
“趙姨娘,請問何爲不爭?”
林婭熙犀利反駁。“喫食無毒,我認。說茶水無毒的,劉大夫驗過嗎?
單憑繡錦看似大義凜然的幾句話,便可以擺脫嫌疑?那我也向父親以死明志,是不是就能證明我同樣是無辜的了?”
林國公擰眉,喝斷她。
“婭熙,以死明志這種話豈可胡說!”
此舉令林婭熙頓了頓,但在趙姨娘看來就是赤果果的維護了。
林婉音若是真因爲林婭熙而死,林國公難道都不打算以命抵命嗎?
不,這不可饒恕。她絕對不能忍受!
少女的語氣放柔了下來。
“怪女兒口無遮攔了。口紅有毒無毒,不能只聽劉大夫一面之詞。劉大夫自己也說,他醫術一般,毒術更是不精。
那我就好奇了,劉大夫如何會對江湖上的思黃泉瞭若指掌呢?
那位與二姐相似的病人難道將思黃泉的種種,乃至驗毒的方法都告知於你了?”
劉大夫這回是真的冷汗直冒了。
“四小姐,在下只是盡所能地按照國公爺吩咐做事。關於府上小姐之間的過結,在下毫不知情,完全是中立的啊......
剛纔所使用的驗毒之法雖不如銀針常見,但也不是什麼特殊的。”
“我明白。劉大夫一直在謙虛推辭,可府上實在是找不到比你更瞭解的大夫了嘛。”
沒想到林婭熙會替他解圍,劉大夫直言。“誒,不敢不敢。”
“這樣吧。既然劉大夫所用驗毒之法並不是什麼自創的獨門祕訣,那就請現成的胡大夫再鑑定一遍。如果胡大夫也認爲口紅中有毒,那我......”
林婭熙眼珠子轉了轉。
“任憑趙姨娘和二姐姐處置!”
聽她要求胡大夫鑑定,趙姨娘的心咯噔一下,墜到了地上。
胡大夫是秦氏的人,只看秦氏臉色辦事。
林婭熙這是在賭,賭秦氏會出手救她?可救她又如何?
就算胡大夫說無毒,也是一比一的局面,她還有時間扳回來......
趙姨娘正在腦中快速搜索着對策,林婭熙的下一句任憑處置,又讓她與秦氏母女的眼中都閃起了如獵人般興奮的光芒。
林婭熙是不是太自大了?竟然將對她的審判押注在一個與她毫無瓜葛的人身上。
殊不知,這位毫無瓜葛之人卻是操控在秦氏的手中。
“這可是四小姐自己說的!”
趙姨娘按捺不住聲音裏的激動,就彷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天平在朝她傾斜。
她意味深長地瞄了一眼秦氏,再一字一句道“還請胡大夫千萬驗仔細了。”
胡大夫幾不可察,也將餘光瞥去上位的主母。在得到一個同樣幾不可察的點頭後,他道
“好,在下定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