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容嬤嬤走回房中時,趙姨娘已經醒了。昏睡了兩天兩夜,精神難免還有些渙散。

    容嬤嬤喜步上前。“姨娘,你終於醒了?”

    趙姨娘嘴脣乾裂,髮質乾枯,聲音也極爲沙啞難聽。

    “水......快給我水......”

    容嬤嬤倒了杯放了一夜,早已涼透的茶,扶她坐起身,再將茶杯遞到她手邊。

    “這茶是隔夜的。姨娘先湊合着,喝一點潤潤喉。老奴馬上去沏一壺新的來。”

    趙姨娘接過便一口灌了下去。喝得太急,有少量的還順着嘴角,淌到了衣領上。她實在是太渴了,渴到連嗓子都快冒煙了。

    茶水的清涼也叫她定了定神。想起昏睡前,在綺蕪苑裏發生的一幕幕,趙姨娘猛地抓住容嬤嬤的袖子,急切地問

    “婉音呢?婉音她如何了?啊?”

    容嬤嬤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好。怕透露太多,趙姨娘受不住刺激,再昏過去。

    老爺又不準叫大夫來。人要是有個什麼好歹,她可真是沒轍了。

    “姨娘先安心養病吧。二小姐無事的,您不必掛念。”

    趙姨娘苦笑。“無事?怎麼可能無事?林婭熙後來交出解藥了嗎?思黃泉的毒最終又是怎麼說的?”

    見她不好哄騙,容嬤嬤只得支支吾吾道

    “謝御醫給二小姐把了脈,又驗過口紅,說二小姐......並未中毒。劉大夫和胡大夫遂也跟着改了口......”

    “什麼?”

    趙姨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那婉音是如何解釋的?還有老爺,老爺他又說了什麼?”

    “二小姐一口咬定口紅有毒,還拿出幾樣證據來。但,都被四小姐給駁了。”

    “然後呢?哎呀,你快說呀!你是想急死我麼!”

    趙姨娘焦心如焚。容嬤嬤擠牙膏似的方式就快將她逼瘋了。如若被拆穿林婉音是裝的,那最後會如何收場,她不敢想象。

    容嬤嬤一咬牙,乾脆長話短說,把結果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老爺信了四小姐是無辜的,要斷絕與二小姐的父女關係,趕二小姐走。不過,好在四小姐最後良心發現,求了情。說讓人嫁出京城,眼不見爲淨就好。”

    趙姨娘強撐着的身子瞬間軟倒在榻上,眼中也失了神采。

    她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啊......玉兒不是說,她親耳聽到的嗎......”

    容嬤嬤試着勸導她。“哎。老奴也想不明白,可那口紅是真的沒有問題。

    所以,在老爺眼中,四小姐就成了受害的一方。又有龍華國太子和謝御醫在,老爺纔不得不重罰二小姐呀。”

    這話趙姨娘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也顧不得屁股上的傷了,她突然掀開被子,披散着頭髮就要下榻。

    “不行!你立刻帶我去綺蕪苑。我得見見婉音。”

    容嬤嬤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姨娘都傷成這副樣子了。高燒兩日,才退去些,可別再折騰了呀。”

    儘管沒使多大力,但此刻的趙姨娘虛弱非常。人一個踉蹌,又跌坐回牀上。

    “啊!!”

    “姨娘,你怎麼了?”

    聽着趙姨娘的驚叫,容嬤嬤探頭去看。只見,白色綢緞的褻褲上慢慢暈出了縷縷血跡。想來是傷口又裂開了。

    “沒有大夫,姨娘再這般亂動下去,這傷怕是好不了了。”

    趙姨娘疼得齜牙咧嘴,也不再任性逞強。在容嬤嬤的攙扶下,她重新趴到牀榻上。

    “待會你去趟綺蕪苑,把婉音叫過來。”

    想想林婉音可能正在祠堂裏受罰,又補了句。“繡錦那丫頭也行。”

    容嬤嬤的臉不由有些垮。綺蕪苑都換主人了,她上哪去找這兩號人啊?

    見她好半天不搭話,趙姨娘擡眼看她,面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嬤嬤,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着我的,沒有同我說?”

    容嬤嬤點了點頭。“老奴是怕......姨娘遭受的打擊太大。”

    一聽這話,趙姨娘心裏已經涼了七八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又沒有自己護在身邊,林婉音怎麼可能只是在祠堂裏抄經那麼簡單?

    是她天真了......

    趙姨娘紅着眼眶,命令道“快說!”

    “哎!二小姐當夜便被管家送去了京郊的別院。老爺說,叫二小姐直接從那裏出嫁。作爲陪嫁丫頭,繡錦和玉兒也跟着去了。

    老奴剛聽有嘴碎的婆子議論,說二小姐的好日子就定在三日後了。”

    林婉音三日後就要出嫁?嫁給誰家?嫁去哪裏?

    她這個女兒自己最是瞭解了。素來心氣高,不是非富即貴人家的嫡子不嫁。上一個被她看中的,可是龍華國尊貴的太子殿下啊。

    趙姨娘氣得怒拍牀板。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老爺爲何如此草率啊。三日之內,秦氏又能尋到什麼好人家。”

    容嬤嬤心說,精明如趙姨娘,怎的還辨不清楚形勢呢?

    “老爺在太子面前,總也得給四小姐一個說法。因是戴錯下嫁,不是風光聯姻,所以二小姐的婚事拖不得。夫人薦了廣順知縣李家的獨子,老爺便應允了。”

    轟隆隆!如雷鳴般的巨響在趙姨娘耳邊一聲聲炸起。

    廣順縣在天元什麼地方,且只是個七品知縣?

    好你個秦氏!這是趁着自己不在場,她就把林婉音當成豬肉給賤賣了。

    “今天我就是爬,也要爬着去見老爺。爲了個林婭熙,他怎麼狠得下心啊!”

    一想到親生的骨肉要去蠻荒之地,下嫁受苦,趙姨娘就心如刀割,眼淚止也止不住。

    “姨娘千萬不可衝動啊!”

    容嬤嬤雖有不忍,但爲了長遠考慮,還是及時敲醒她。

    “老爺要姨娘禁足一個月。姨娘在這個時候再去找老爺哭求,只會適得其反。

    姨娘和二小姐那日就是太過沖動,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纔有了今日這局面。

    老奴說話直,姨娘也別不愛聽。這男人的心啊,想保存起來不易,可要推遠了卻輕鬆的很。要不怎麼說,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呢?

    二小姐的婚事本就是做給太子看的,恐怕已再無迴旋的可能。而且,李家的聘禮都收了,黃道吉日也定了。此時退婚的話,不單四小姐和太子不會肯,二小姐的名聲怕也要毀了的。

    姨娘非要在這上面和老爺較勁,喫虧的就只能是姨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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