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話都來不及說,便被嚇得腳不沾地的跑了。

    她繞過臨街拐角,直見到了林婉香的馬車才停下,朝裏面氣喘吁吁地道

    “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奴婢等了沒大一會,侍衛就上來趕人了。”

    隔着車簾,林婉香的口氣頗爲不善。“青衣,你真是越發沒用了。難道好日子過久了,連生存的基本能力都忘了?”

    青衣埋着頭,不敢答話,更不敢在這個時候再觸林婉香的黴頭。

    小姐急着要見太子殿下的心情,她能夠理解。再不主動出擊,來海雲館製造偶遇,林婉香恐怕永遠都沒有希望了。

    可即使有過幾面之緣,林婭熙若不從中搭橋,他們也是毫無交集的陌路人。

    “是青衣無能......小姐,那現在該怎麼辦?門口的侍衛肯定認得奴婢了。”

    林婉香沒好氣地甩開車簾,瞪了她一眼。

    “去將車伕叫回來。給他一袋銀子,讓他幫忙看着。殿下只要一出現,立刻通知我。”

    “是,小姐。”

    東昭國和汶祁國的使臣團早都離開了天元境內。海雲館中的貴客如今就只剩下北宮沉雪一行了。加之又是謫仙般的人物,車伕要認出他來也不難。

    林婉香靠在車壁上,靜心看書。

    三個時辰後,正當青衣的耐心幾乎要被磨平殆盡時,憨厚的車伕急急奔了過來。

    “三小姐,海雲館外剛備了一輛檀木馬車。小的雖不能確定,但估摸着應該是太子殿下的。”

    青衣聽罷,急忙跳下車。

    林婉香放下書卷,不慌不忙地理了理髮鬢和衣裙,這才施施然走了下來。

    未時末,北宮沉雪一襲寬袖白衣,才踏出海雲館幾步,身後便傳來一道柔美的女聲,語氣意外又驚喜。

    “太子殿下?好巧啊!”

    北宮沉雪半轉身,只見林婉香站在不遠的大街上。暖陽下,微風拂起她的長髮和一片裙角。

    “林三小姐。”

    男人似乎並沒有要駐足交談的想法。林婉香卻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蓮步走近了些,又道

    “自皇宮一別後,太子殿下近日可安好?”

    北宮沉雪頷首。“都好。勞三小姐掛心了。”

    見他不搭白,林婉香只得自話自說。

    “哦,家母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今日小女出府,正是打算爲母親選件賀壽禮的。素聽聞這一帶有好些賣神佛供奉之物的鋪子,所以前來逛逛。

    偌大的京城中,一出門便能遇見太子殿下,還真是有緣呢。”

    林婉香學着林婭熙的招牌樣子,笑眼彎彎。

    北宮沉雪不好叫她難堪,只隨意問了一句。

    “那林三小姐可有買到稱心的禮物?”

    林婉香俏皮地一點頭。

    “多謝殿下關心。都買好了,老闆說明日即可送到。”

    “那便好。三小姐,本宮先走一步了。”

    北宮沉雪被她有意無意地模仿林婭熙,弄得有些不自在。正要上馬車,旁邊的青衣倏爾小聲道

    “小姐,這都過了小半個時辰了,該死的車伕也不見個影子。太子殿下如果順路的話,不如請殿下送您先回國公府吧?奴婢一個人在這裏等就好。”

    林婉香壓着嗓子,低斥道“青衣,不得無禮!殿下的馬車豈能是何人都坐得的?況且,殿下興許還有要緊之事,急需處理。我們去對街的茶樓裏,耐心坐等便是。”

    話畢,林婉香轉身就朝來時的方向走。青衣見狀也趕忙跟上。二人都豎起耳朵,去聽後面的動靜。

    過了大概有一個世紀之久,身後終於傳來了聲音。但卻不是北宮沉雪,而是車輪漸近的響動。

    太子居然不上鉤?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下一個念頭又美好得令林婉香雀躍起來。

    不對。馬蹄聲是追着她們而來的。那是否可以說明......北宮沉雪會請自己上車!

    林婉香面露喜色。回頭的瞬間,一輛黑檀木馬車從她眼前緩緩駛過,還帶起幾縷碎髮。

    駕馬的侍從一手揚鞭,一邊說道“林三小姐請走好!殿下今日還有事,就不方便相送了。”

    碰了壁的林婉香目送着馬車遠去,一時只覺羞憤難當。

    青衣則是連氣都不敢大聲喘一口。這個節骨眼上,她說多錯多。

    兩人如雕塑一般,就這樣靜默着站了一盞茶之久。久到海雲館的侍衛又過來催了。

    見林婉香氣度不俗,恐乃名門閨秀,侍衛的態度便比趕青衣時放溫和了些。

    “這位姑娘,龍華國太子殿下的車馬已經走了。此處不宜久留。如果還有事,請下次再來吧。”

    林婉香丟了的魂兒這才被召回體內。她對着那侍衛堪堪一笑,淡淡致歉。

    “好。打擾了。”

    見自家小姐只沿着大街,漫無目的地走,青衣真怕她會想不開,斟酌了好半晌,纔敢靠近。

    “小姐,咱們今日來得不湊巧了,碰上太子殿下急着出門。”

    被林婉香無聲晾了會,她只好又道

    “但主動一點是對的。市井有句老話,叫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太子再如何金貴,首先也是個男人。

    您看林婭熙,表現得多積極啊。小姐可不能一時氣餒就放棄了。”

    聽見林婭熙,林婉香的氣血和鬥志又涌了上來,眼神中也恢復了焦距。

    她怎可輕易認輸呢?和餘生的苟且相比,暫時的挫敗根本不值一提。自己該要越挫越勇纔對。

    “青衣,我沒事的。如若太子殿下是那種朝秦暮楚,說變心就變心之人,那我林婉香也不會欣賞仰慕於他了。”

    青衣總算是摸清了她的命門,不由鬆一口氣,滿口附和。

    “對呀!小姐如此出色。好比烏雲遮不住太陽,終有一日,太子會驚覺您的好的。”

    林婉香卻沒她那般天真了。“付出了,未必就會有回報......”

    青衣搖頭不贊同。“可不付出,必定就沒有回報啊。林婭熙在府外那段時日,天知道她都經歷了什麼。您再看她現在所擁有的。小姐若肯這麼想,就能平衡了。”

    “嗯。我累了。馬車呢?”

    林婉香情緒稍稍穩定了些,腿上的知覺方纔甦醒。

    青衣四下張望兩眼,又問了一名在路邊擺小攤的中年婦人。

    “從我們所在這條街回海雲館,還要穿過五條巷子。奴婢去叫車伕把馬車駛過來吧。請小姐先在這裏等奴婢。”

    她一個千金小姐獨自站在大街上,成何體統?“罷了。我也同你去吧。”

    二人於是慢慢悠悠,回了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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