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怕不是有什麼誤會吧?祭天大典後的那次宮晏上,她不是才同意了國公爺,要回府盡孝心的嗎?
那感天動地的場面,連陛下和文武百官都爲之動容了。後來還在皇城中,被百姓傳爲佳話呢。”
“能有什麼誤會?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從自己肚皮裏生的,再如何百般待她好,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各種閒言閒語聽得榴蓮怒火中燒。她轉過身去,儘量維持着平靜,對坐在下面的一羣夫人說道
“這的確是一個誤會。我家小姐真正的禮物不知何時被人調了包。這一點,整個南山寺都可以作證。小姐她剛纔也是迫於無奈,才硬湊了那些吉利話。”
“我可沒看出來四小姐是迫於無奈。丫鬟拿着的若不是她的禮物,你們當時爲何不說?”
“就是說嘛。誰知道會不會是四小姐賊喊捉賊,編了這麼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碼來?”
都是歷經過血淚宅鬥史的正室夫人們。聚到一起,當然要一致對敵,力挺自己人了。
有人代爲伸張正義。秦氏和林婉蓉自然樂意的很,並不打算阻止。
榴蓮正對着一波波的質疑應接不暇,忽聞一股異香飄來。
下一刻,林婉香和青衣便從她身旁經過,站到了秦氏跟前。
“母親,您先消消氣。啊!四妹你做什麼?快住手!”
一聲尖利的叫喊瞬間吸引走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只見,林婉香閉着眼,雙手死死護住秦氏,大有種視死如歸的架勢。
榴蓮顧不上管她,趕忙去查看一側的林婭熙。面對諸多的指責,卻不還嘴。依小姐的個性,似乎過分安靜了。
少女神情呆呆的,還有些恍惚。一隻手摩挲着另一隻泛紅的細腕。腳邊是那枚剛還戴在髻上的金簪和一粒小石子。
結合林婉香的反應,榴蓮驀地就明白了,擡眼去看一直趴在屋檐上觀望的三十三。
三十三神色焦急又複雜,也正回望着她。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得像閃電,叫人抓不住。
夫人們面面相覷。四小姐纔對主母大不敬,這三小姐又是在做什麼?
預想中,撕心裂肺的刺痛沒有襲來。林婉香睜開眼睛,頓了頓,鬆開還處在驚慌怔愣中的秦氏。
“三妹,你......?”
林婉蓉也是毫無頭緒。她只見到林婉香說到一半,忽然就抱緊了秦氏。
被這猝不及防的變動攪亂了計劃,林婉香正試圖回想,青衣卻冒冒失失地開口了。
“大小姐!剛剛是四小姐欲對夫人行兇!多虧三小姐發現及時,這才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前面,好保護夫人的。”
“青衣,住嘴!我只是不小心,跌倒在了母親身上......”
事態已經有了明顯的偏差,林婉香不得不臨時改口。
林婭熙那時恰巧背對着衆人,手中的簪子被人趁亂打掉了。而夫人們大多在交頭接耳,究竟有沒有人留意到她的異狀,林婉香不清楚,也不敢賭。
青衣沒有她那般心計。只以爲林婉香是想在人前彰顯自己心地善良,讓她唱白臉。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撇開秦氏乃御封的二品誥命夫人不說。單是謀害一府主母的指控,若被證實了,那就是罔顧人倫,不孝不悌的大罪。天元重孝道。嚴重者,被處死都不爲過。
林婉蓉氣得咬牙切齒,幾乎是吼出口的。
“青衣,你都看見了什麼?說!”
“是,大小姐!”
有主子撐腰,青衣底氣倍增,梗着脖子應道。
“三小姐擔憂夫人怒急攻心,又怕大家過分曲解賀禮的涵義,冤枉了妹妹,所以過來查探。哪知四小姐心思被戳穿,竟起了歹意!
奴婢親眼所見,她取下頭上的金簪子,就要朝着夫人這邊撲來。三小姐護母心切,這纔不惜用自己的身子,冒死也要替夫人挨下這一擊。”
見林婉香還是沉默着不幫腔,青衣急了。“小姐,您倒是說句話呀。”
林婉香並非臨陣退縮,而是在計算和權衡。
計算她有幾成把握,能在當前的情況下錘死林婭熙。權衡她是該鋌而走險,堅持原計劃,還是棄了這不甚明朗的一局,回去再從長計議。
千迴百轉之後,她決定做她這些年來最擅長的,冷眼旁觀。
開頭青衣已經爲秦氏和林婉蓉起好了。自己莫不如明哲保身,摘除個乾淨。至於剩下的要如何走,她們看着辦。
榴蓮伸手護在林婭熙身前,丹田運力,聲音洪亮地反問。
“單憑你一個丫鬟的一面之詞,就能定主子的罪了?國公府裏可從沒有這樣的規矩!”
林婉蓉剛要叫婆子把林婭熙拖去柴房,等人都走了再細審。卻被秦氏給按住了,搖了搖頭。
如此多外人在場,是何居心的都有。如果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一個,那可不符合她慈母的人設。
“好好的一場筵席,因爲府上一點子私事,破壞了大家的心情。讓你們看笑話了。”
秦氏裝出副餘驚未散的樣子,但還是以主人的身份先致了歉。
“婭熙,母親雖然也不相信,你能做出意圖弒母之事來。可青衣言之鑿鑿,她的話令人不得不重視。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母親解釋的嗎?”
遮陽亭內,全場肅靜,落針可聞。焦點都在林婭熙身上。
榴蓮也轉過頭去,滿眼焦慮地盯着她。
少女放下細腕,手掌下方的紅痕立即被長袖蓋住。她冷而緩地說道
“母親,清者自清。女兒被如此無端猜疑和指控,也不止一次兩次。我是無辜的這句話,女兒已經說累了。”
沒想到,這種洗白時刻下,林婭熙非但不求饒,還敢公然叫囂。一貫沉穩的林婉蓉都有些壓不住火氣了。
“四妹,你這是什麼態度?青衣說,她親眼見到你企圖加害於母親,還是在她的生辰宴上。
當着衆夫人的面,你難道不該給母親,給大家一個說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