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婭熙好笑地看着她。

    “大姐,三姐姐也說了,她是不小心才跌在母親身上的。她的話你選擇不聽,而青衣的話你卻深信不疑。

    長姐作爲京城第一才女,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的道理不會不懂。若在一開始便抱有偏見,我還能如何解釋呢?或者說解釋了,你就會信我嗎?”

    林婭熙態度雖然囂張,可話卻是句句戳在了點子上,不容人反駁。

    她的目的原本就是要激怒秦氏母女,撕下其僞善的面具。誰叫她們最愛又當又立的?

    林婉蓉越是跳腳,便越是中她的下懷。

    秦氏心裏不斷嘆氣。婉蓉還是太年輕了,被庶妹數落幾句就心浮氣躁。

    一干夫人也都是千年的狐狸。四小姐在不佔理的劣勢下,三兩句間即能逆轉局面,還甩給嫡姐一個偏聽偏信的污點。着實令人刮目相看!

    畢竟是林府的宅內事,她們不好插手,只都默默地看着。

    “婭熙,你莫要誤會了你大姐,她也是好心。不是要你解釋,而是希望你能夠爲自己澄清。

    自古人言最是可畏。這事若是不清不楚的,無論真假,傳出去豈不都於你的名聲不利?”

    還是秦氏老奸巨猾。這時候的攻守進退,分寸把控至關重要。太咄咄逼人,或是太從善如流,都不是上策。

    林婭熙的語氣也適時軟化。

    “多謝母親提點。由於事發突然,女兒其實也是懵的。對青衣的說辭,更是疑惑不解。所以,可否請母親准許女兒,先問一個問題?”

    姿態都擺出來了,秦氏當然得點頭答應。

    少女遂回頭,真誠地望向後面席位上的夫人們。

    “除青衣外,小女只是想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也親眼目睹了小女拿着簪子,撲向母親?”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當時才爆出那四樣賀禮帶有斷子絕孫的引申意義來,她們不是在編排四小姐,就是在聽別人編排四小姐。混亂之時,又有人在前面擋住視線,根本沒看見什麼。

    頓了大約有十幾秒,林婭熙回過身去,對秦氏道“也就是說,青衣是唯一一位證人。”

    林婉蓉面色難看,但這會也冷靜下來了。

    “那四妹再說說,你的簪子是如何掉到地上的?”

    林婭熙不卑不亢地回她。

    “原因很簡單。察覺到髮髻有些微的鬆散,我就想着用手去推一推簪子。結果,不知從哪裏飛來一塊石頭,正打中我的右手手腕。當下本能地一縮,簪子就跟着掉了。”

    說完,她又撩開衣袖,露出那片開始變暗的紅痕。

    “我這般說,大姐姐可信?”

    林婉蓉也沒有別的證據,又不願承認錯誤,只得盯着先挑事的青衣和林婉香看。

    青衣一個奴婢,因爲事先知曉小姐的安排,她方纔站出來,大膽指認林婭熙的。現如今林婉蓉都喫癟了,她哪還敢造次?

    林婉香柔柔一笑,大方得體,頗有擔當。

    “說起來,確實是誤會一場。青衣一時看走眼,錯怪了四妹妹。丫鬟出錯,我這個做主子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三姐在此向你道歉。回去後,定會好好管教她。”

    青衣也當即跪地,邊說邊給林婭熙磕頭。

    “四小姐,奴婢給您賠罪了!是奴婢眼花,差一點讓您蒙冤。您要如何懲罰奴婢,奴婢都毫無怨言。”

    呵,道歉有用的話,那還要警察干嘛?

    不過,有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林婉香主僕搶佔了先機,這是逼着她不原諒,也得原諒呢。

    青衣把頭磕得很重,咚咚兩三下便滲出了血。

    “青衣,你快些起來吧。母親生辰的大好日子,怎可見紅?”

    林婭熙給榴蓮遞了個眼色,讓她將人扶起來。

    “自打回來國公府,諸如此類的誤會我早已經見怪不怪。司琴和顧嬤嬤那次,我還會憤怒。到了二姐姐和姨娘時,就只剩下心寒。經的次數多了,心也就學會麻木,不疼了......”

    想賣慘?你慘,我比你還慘呢!

    林婭熙明顯是話中有話,令掌家的秦氏在一衆夫人面前很是難堪。

    由皇帝恩准的四小姐在府中竟都如此艱難。看來,林國公府後宅裏的水,可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波瀾不驚啊。

    秦氏強撐着,笑道,“誤會解除了就好。青衣的過錯,母親自會處理。婭熙,你受驚了。要不先回綺蕪苑歇着吧?”

    想叫她走人,還好像給了她大赦一般。林婭熙故作惶恐。

    “那怎麼行?今日乃是母親一年一度的生辰。女兒怎好拋下您和衆貴客,先行離席呢?更何況,受驚的也不是女兒,是母親您纔對呀。”

    “也罷。能留下便最好了。”

    秦氏實在是不想見到她,拿起酒杯,仰頭灌下一大口。

    林婭熙最喜歡這羣人看不慣她,又幹不掉她的樣子了。

    “女兒還有一事,要求得母親寬恕呢。”

    秦氏手裏緊緊捏着酒杯,不得不又看向她。

    “婭熙還有何事?”

    少女弱弱垂下了頭。“是賀禮藏尾的事......”

    秦氏顧及名聲,眼下人多好辦事。她可不能等着被秋後算賬。

    “尚書夫人所解的那層晦氣意思,女兒愚鈍,真的不曾想過,也絕不是女兒的本意啊。”

    經過髮簪傷人的烏龍事件,多數人都快忘了還有斷子絕孫這一茬。而秦氏此刻也不好再對林婭熙發難。

    “你的婢女不是說,真正的禮物被人調過包嗎?那便是與你無關。母親會查清楚的。”

    林婭熙也學着林婉香那一套。

    “既然是女兒的禮物出了錯,那女兒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女兒於心不安,還請母親責罰!”

    秦氏還沒有從她方纔那一大段麻木,不疼裏緩過來,便又被逼得騎虎難下。

    旁觀完整場的丞相夫人這下子終於明白,莫瑾芸爲何會因爲四小姐而被晉王掌嘴了。

    尚書夫人笑着出面解圍,幫秦氏化解尷尬。

    “也怪我想得多。最近入了個詩社。什麼藏頭詩藏尾詩的,琢磨久了,聽什麼都往那上邊靠。

    秦夫人要是因着我一句話,就重罰了四小姐,那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夫人們一聽,也笑了。就連之前對林婭熙討伐最歡的那幾個也不例外。

    秦氏有了臺階便下。

    “是啊。婭熙,你也別叫尚書夫人難受了。母親小懲大戒,就罰你禁足十日吧。”

    “謝母親諒解!”

    林婭熙對這一結果還挺滿意。又可以有十天時間,不用過來玉瓏堂請安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