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扯上正院夫人,這話容嬤嬤可不敢接了。趙姨娘哪天若是倒臺了,她也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二小姐是如何說的?哎,這種事情擱誰身上,誰都忍不了......”

    何況還是嬌生慣養的林婉音?

    這也是令趙姨娘最爲憂心,卻也最無可奈何的地方。

    廣順縣山高水遠。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姨娘,現在又不得寵,手哪就能伸那麼長?

    林婉音要是爭氣懂事,就該痛定思痛,先想着解決辦法。而不是怨天怨地,向孃家大吐苦水了。

    “也怪我從小慣着她,養成如今這好勝的性子,一遇事腦子就熱。婉音哭了一宿,第二日就在李文康面前,好生罰了那惹事的小妾。”

    “哎呦,二小姐這就中計了呀。”

    容嬤嬤連連搖頭。就算她一輩子沒嫁過人,喫過的鹽也比小丫頭片子嚼過的米多。

    “李文康要是不看重那小妾,又豈會在新婚之夜撇下二小姐呢?這一打不是折了男人的面子,讓夫妻倆生分了麼?”

    趙姨娘也是這個想法。

    “婉音一衝動起來,總是壓不下火氣。說她多少次了也改不了!你說她初來乍到的,對李家情況又不熟悉。二十幾房的關係錯綜複雜,那是光靠位分就能鎮得住的麼?

    單一個小妾不守規矩,還能說成是爺寵妾滅妻。可若是十幾,二十幾個聯起手來呢?嫡妻善妒,治家無方,便是犯了七出之條了啊。”

    見她臉色氣得漲紅,容嬤嬤只得勸導着說道

    “姨娘也別太焦慮了。傳個信去廣順縣都要個把月呢。二小姐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開的。姨娘還是先顧好自己身子要緊。”

    “容嬤嬤,你沒有孩子不知道。我就得了婉音這麼一個。知道她如今過得不好,我心裏頭就跟油煎似的......”

    說着說着,趙姨娘的眼眶又溼潤了。

    當初自己爲什麼要由着婉音,去害林婭熙呢?要不是出了口紅那件事,林國公也不至於對她們母女失望。婉音也就不會被秦氏賤賣給李家了。

    容嬤嬤拍着她的背,除了跟着長吁短嘆,也不知道該勸什麼好了。過了一陣子,才憋出一句來。

    “二小姐是容易動氣了些。可嫡妻罰小妾也無不妥。姨娘,咱們多往好處想吧。”

    趙姨娘帕子哭溼了一大片,紅着眼睛道

    “怕就怕婉音心氣兒高,處處給李家人甩臉子。這門親事她本就是極看不上的。日子久了,誰還會捧着她,供着她?”

    要知道,上一個被她看上眼的男人可是北宮沉雪。

    容嬤嬤也惋惜地直嘆氣。

    “但凡不是倉促出嫁,姨娘還能私下裏囑咐囑咐二小姐。不過,姨娘不是說,李文康是李家的獨苗嗎?

    老奴倒是覺得,只要能叫李家抱上嫡長孫,其它的都會迎刃而解。三從說的好哇。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

    趙姨娘止住了淚,擡眼看她。

    “嬤嬤說的不錯。女子一旦嫁了人,什麼都沒有子嗣傍身來得重要。男人寵不寵的,也就那麼回事了。”

    見她的話起了作用,容嬤嬤也很高興,繼續開導。

    “誒!嫡妻生的那可是嫡子嫡女,金貴着呢。”

    趙姨娘抹了一把眼淚,化沉痛爲力量。

    “嗯。這兩日,我得給婉音回個信,把早年從民間得來的生子祕方給她。

    再有,她眼光也得放長遠些。繡錦和白貓那兩個丫頭相貌生得都不錯。李文康若是有意,擡了她們也未嘗不可。”

    容嬤嬤驚訝地問,“姨娘,這......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啊?”

    繡錦和白貓對林婉音哪裏還有真心。即使要開臉,也該等到李文康過了這股子新鮮勁兒吧?

    趙姨娘明白她在顧慮什麼,語氣也有些蒼白無力。

    “但凡婉音對李文康有一絲真感情,我都萬般不會這樣做的。但嬤嬤你也知曉我的苦衷。

    繡錦和白貓雖不堪用,可廣順縣那裏我們還有其他人選麼?大不了......”

    說到這,趙姨娘的眼神忽而變得狠厲起來。“去母留子。”

    容嬤嬤一怔,轉瞬又邪惡地笑了。“老奴懂了。這就去準備紙筆!”

    趙姨娘又獨自靜靜坐了會。半盞茶後,去大廚房取膳的小丫頭提着食盒進來了。

    “姨娘,窗邊風涼。奴婢給您關了窗,服侍您用午膳吧?”

    趙姨娘沒有說話,只站起身,坐到餐桌邊上。看着小丫頭將食盒中的飯菜一一擺出來,她眉頭皺得越發深了。

    今日是兩菜一湯,一道涼拌黃瓜,一道白菜炒木耳。

    白菜全是幫子,一看就是半生不熟的。湯應該是雞湯,只是裏邊一塊雞肉也沒有。最上面還浮着一層油花花,叫人看了就倒胃口。

    趙姨娘摔了筷子,坐回軟榻上生悶氣。小丫頭則是嚇得跪到了地上。

    容嬤嬤拿了紙筆回來,一見這情景,呵斥道,“死丫頭,沒眼力的東西,又惹姨娘動怒了?”

    小丫頭連忙擺手否認。“不是奴婢啊!奴婢不敢。”

    趙姨娘偏過頭去。“嬤嬤你看看。這還是給人喫的麼?”

    容嬤嬤瞭然,心中嘆了口氣,但還是走到桌邊,掃了一眼。趙姨娘她不能說,便只能照着小丫頭的腦袋來了一巴掌。

    “你是怎麼做事的?我叫你去提午膳,你就給姨娘提回來這些?”

    小丫頭子委屈極了。在大廚房那邊,她就已經被粗使婆子們羞辱過一番,現在又改被容嬤嬤罵。

    趙姨娘的處境,府裏誰人不知?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不給膳房銀子,誰又能給她們好臉色?

    跟不到好主子,自己喫的比豬還不如呢!

    “可大廚房就給了奴婢這些呀......”

    “你膽兒肥了是吧?還敢和我頂起嘴了!”

    容嬤嬤又要兜頭給她一巴掌。她也知道不是小丫頭的錯,但總得有人背這口鍋,讓趙姨娘撒撒氣。

    “算了。”

    趙姨娘嗤笑一聲,諷刺別人,也是諷刺她自己。

    “大廚房也有心了。一點葷腥兒沒有,這是要給我降降火呢。”

    “都快入冬了,湯和菜全是冷的不說,還送涼拌黃瓜?姨娘的傷遲遲未愈,絕對跟這一日不如一日的喫食脫不了干係。大廚房捧高踩低的,喫相難看,欺人也太甚了。”

    容嬤嬤邊說,邊一碟一碟地把菜又放進了食盒。

    “姨娘請稍等,老奴去走一遭。再不行,就鬧到老爺跟前評評理,看是誰沒臉!”

    趙姨娘覷了一眼還跪着的小丫頭。“你先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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