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門衛的面,夜鷹駕着空馬車離開了。而本該走的晉王卻是幾縱幾躍,對少女的閨房可謂熟門熟路。
用林婭熙的話來講,宋楚煊終於也接了一回地氣。
雖然行軍打仗中,和動輒十萬糙漢子們甘苦與共是常有之事。但保家衛國時的豪言壯志,與市井生活裏的嬉笑怒罵還是大有不同的。
男人一路上黑了幾次臉,統統都被林婭熙以懷柔手段化解了。
看着自家主子不斷修改底線,甚至放棄底線,夜鷹的心裏是一萬個服氣。不是他覺得無腦寵溺好,而是王爺之前的條條框框着實太多了點。
自打林婉香被罰抄書,除了不得不去給秦氏晨昏定省外,嫺雅居的大門多數時候都是緊閉的。
林國公並未明令禁她的足。可一個月內要寫好十遍女德和女誡,林婉香的右手離廢也不遠了。
而人靠衣裝馬靠鞍,狗配鈴鐺跑的歡。葉姨娘在國公老爺的精護細養之下,反倒愈加迷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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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女眷們依次過來玉瓏堂請安。
先後順序自是沒有明文規定的。但不得寵的妾一般來得最早,其次是庶女,最後纔是嫡女和閉眼作死的。隱形的論資排輩罷了。
儘管不被某些人認可,但在名義上,林婭熙依然是過繼給了秦氏的嫡女。
這日一早,她便恰巧遇到了並不順路的林婉蓉。
這是被宋楚煊漠視的氣消不下去,給她添堵來了?
“大姐姐早!”
林婭熙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忽略掉那一股子撲面而來的酸味。
林婉蓉許是有親戚到訪,只不冷不熱回了個早字,又道,“四妹如今不比從前了。頂着半個嫡女的光環,於內於外都莊重些纔好。”
“大姐姐教訓的是。”
給好臉色還有人不樂意了,夠難伺候的哈。腹誹完,少女皮笑肉不笑地問
“大姐今日何故繞遠,選了這條路走?”
看着那十足膈應人的笑,林婉蓉更爲不快,卻也不好明面再說她什麼。
“念着遠在廣順縣苦命的二妹,我便繞來她的綺蕪苑瞧上一眼。不成想,只三月餘不見,這裏已經時移世易了。”
誰的?那自己算什麼,借住,鳩佔鵲巢?
林婉音還在時,一個個烏雞眼似的。而今又假惺惺說想了,噁心誰呢?
林婭熙故意不接她的招。“是的呢!景緻再美,也有看膩的一天。綺蕪苑裏已然萬象更新。大姐姐喜歡就好。”
“我喜不喜歡的,有什麼要緊。適不適合你,不是更重要麼?”
林婉蓉知道她在裝傻充愣。不是明白人,林婭熙能從一個半死不活的庶女,混到現在的風生水起?後盾堅實,連自己都要被她壓下一頭。
林婭熙懵懵懂懂的,蹙起黛眉。
“我怎麼聽不明白大姐姐的意思呢?這院子乃是我一手佈置的。我當然喜歡,也認爲適合了。大姐若以爲有哪裏不妥,跟妹妹提便是,何須轉彎抹角的?”
她是想敲打林婭熙來着,要她懂得進退,自動讓位,死了對宋楚煊的心。
可她幾次有意往那話茬兒上引,人家卻偏不着她的道。直來直往,不按套路出牌。
“雖說綺蕪苑是由你暫且住着的,可你覺着適合,旁人卻未必如此想了。四妹還年輕,眼光別放得太高。矜持低調,方能長久。曇花的活法......”
林婉蓉沒憋住,卻也不點破。即使棉花打着不過癮,能揮出拳頭也是一種發泄不是?
林婭熙呵呵。天都沒大亮呢,就上趕着來給她灌心靈毒雞湯來了。她可不是隨人捏的軟柿子。你有起牀氣,誰沒有咋滴?
“這鞋穿在自己腳上,合不合適的也只有自己最清楚。我過我的小日子。那些大道理什麼的,聽多了只會束手束腳,活得太累。大姐,時候不早了。再不走,給母親請安可要遲了。”
“哼。暖玉,我們走!”
林婉蓉一甩帕子,忿忿然走了。
見她步履匆忙地離開,榴蓮小聲道,“林婉蓉明顯是帶着氣來的。這下子只怕氣得更兇了呢。”
對於她今早給自己喫軟釘子的做法,林婭熙倒是有幾分意外。林婉蓉是誰?那是十六年來都高高在上的國公府嫡出大小姐!
碰上不順心的事了,她可不會像林婉音那般潑婦叫嚷,也不會如林婉香那般裝弱扮憐。
林婭熙不是古代人,尊卑的概念是一點沒有。反正她不痛快,別人也休想痛快。在宋楚煊面前都尚且我行我素的,更遑論捧着敬着林婉蓉了。
所以,想要不戰而屈她之兵?那麼不好意思,純屬找虐行爲,後果請自負。
“還不都是你們家王爺惹的禍?不省心的,一堆爛桃花!不敢當面控訴男人,就會找女人較勁。”
榴蓮心說,小姐啊,您的桃花也不少好吧。還有一枝都開到龍華國去了。
“林婉蓉被氣狠了,又得算計小姐。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少女笑着,長嘆一聲。
“她不氣就不會算計我了?該算計的,一樣也不會少,早晚的事而已。走吧。別讓秦氏說咱們耍大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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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姐妹在路上小小過招了一回。兩炷香不到,又前後腳進了玉瓏堂。
等正廳里人都齊了,秦氏才扶着司樂的胳膊,不緊不慢地出來。衆人見了,忙起身行禮。
“都免了。坐下說話吧。”
免了你不早說?這等小事情上都要耍弄心眼,真是閒得蛋疼。
林婭熙帶着十足的內心戲,復又坐下了。請安時不是她的主場,她一貫隨大流。
秦氏笑容和煦。“各處院子今年的炭火還夠用嗎?這個冬天還沒下過一場雪呢。可我瞧着這幾日的溼氣開始重了,約摸要下也快。”
一名年輕的賤妾連忙應道,“可不是麼。還好炭火早都領到了,而且比往年還足呢。”
“嗯,那就好。不夠的再去和管家要。”
有關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秦氏也就走個形式。左右冷了,她們會說的。不說的那是傻子,凍死了也活該。
“誒,多謝夫人掛心着我們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