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轉臉,又明知故問。

    “婉香看着竟是憔悴了。最近可是睡得不好?怎的黑眼圈這般重了?”

    因爲什麼,她心裏邊明鏡兒似的。以後要收拾葉氏,先把林婉香這把刀磨利了,豈不更妙?

    “回母親,女兒並無大礙。”

    林婉香撫了撫臉頰。沒日沒夜地抄書,用眼過度,她能好纔怪了。

    “父親也是教育女兒禮儀修養,接人待物的道理。每讀一遍女德,女兒的感悟也確實良多。”

    秦氏看着她,富有深意地點點頭。“嗯,你能明白你父親的苦心就好。”

    有些事情無需說得太白。不言而喻纔是最佳火候。

    “葉氏,這半個月老爺都宿在落雲閣裏。你看看,你那還有缺什麼短什麼的?”

    “回夫人的話,妾什麼都不缺。老爺和夫人都待妾極好,妾已是感激不盡了。”

    芍藥話說得惶恐,然心中卻在冷笑。還來?秦氏可真會替她拉仇恨啊。

    這後院裏除了未出閣的小姐,哪一個不是林國公的女人?聽到秦氏暗指老爺專寵她,能不嫉妒?

    再如何心知肚明,一旦捅破那層窗戶紙,總歸也令人扎心。這般點兵點將地來對付她,也算是看得起了。

    秦氏繼續挑唆。“誒,老爺乃國公府一家之主,就是大傢伙的天,可馬虎不得。葉氏,你若能伺候好老爺,那也是功德一件。咱們府上子嗣單薄,將來可要多指望你爲林家添丁了。”

    這話叫她如何反駁?說什麼都是多餘,但絕不能再給秦氏遞話頭了。莫不如就聽着吧。

    芍藥只得害羞回道,“妾定當盡力......”

    “好,好。司樂,落雲閣裏的喫食也得叫大廚房多照應着點。”

    秦氏一擺手。“我這裏也沒什麼事了,都回吧。”

    衆人同應。“是,夫人。”

    --

    一羣人朝外走時,林婉香和青衣的臉上都像是被打了一大巴掌似的。

    林婭熙想,這二人之所以被林國公責難,不正是爲着大廚房裏的喫食麼?秦氏還要大廚房多照應落雲閣,妥妥是在打嫺雅居的臉啊。

    這是對芍藥的捧殺,絕對的捧殺!

    出了玉瓏堂,少女也不多客套。她急着回去用早膳,便與榴蓮走在最前頭。

    而在一行人的後方,真正的年度撕逼大戲才正要開演。

    芍藥主動叫住林婉香。“三小姐,可否請您先留步?”

    兩人中間還隔了幾個人。林婉香現下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但這裏主子丫鬟的都在,又不好直接甩臉子。

    於是,她轉過頭,淡淡的。“葉姨娘有事?”

    芍藥依舊保持着笑臉。“妾是想請三小姐去落雲閣裏喝杯茶。之前恐怕有些誤會,故希望能與三小姐當面解開。”

    什麼誤會?其她人不好站住喫瓜,都慢吞吞地往前走,可耳朵卻豎得老長。

    “誤會什麼的遠談不上,要解開也不急。等我把十遍書都抄完了,再請葉姨娘來嫺雅居里坐坐。”

    林婉香並不打算輕易接下她拋過來的橄欖枝。

    又強調了抄書十遍的懲罰,又是要對方登門示好的,姿態端得很高。倒是沒有給芍藥這個寵妾半點面子。

    芍藥微一偏頭。“綠柳,你和青衣先到假山石處等我吧。我與三小姐說幾句話就來。”

    綠柳拿着腔調道,“是。那青衣姐姐,請吧。”

    青衣看着林婉香,卻不肯走。四人之間盤根複雜的多角過節令她很是不放心,更不想再無端惹上一身騷。

    而林婉香雖然抄書抄到焦頭爛額,近期都顧不上防備芍藥,但她自信瞭解她。

    芍藥是個清醒理智的,沉得住氣,也耐得住寂寞。

    正因爲清醒,她才傍上林國公,忍痛以幸福爲代價,求得自保。正因爲理智,她纔不會在立足之初,在衆目睽睽之下,興起什麼風浪。

    不是挑事,那便是求和了?分析過後,林婉香終於點了頭。

    “既然葉姨娘執意相請,我也不好不從。”

    “奴婢就在那邊候着。小姐有事叫奴婢。”

    青衣警惕地再看一眼芍藥,一個人走開了。全然是將綠柳當成了空氣,連面和心不和的虛僞勁兒都懶得裝。

    望着兩個丫鬟背身而去,芍藥忽然靠近。

    咫尺的距離令林婉香蹙眉,剛要張嘴質問,芍藥竟已伸出手,迅速從她的髮髻上取下一支素銀的髮簪。

    “你......”

    林婉香瞳孔瞪大。你要做什麼的話還未來得及問出口,卻見芍藥將簪尖對準自己的胸口,直直刺了進去。沒有半分猶豫!

    噗嗤!

    鋒利破開皮肉。腥紅的溫熱噴濺到臉上,猶如點點梅花,襯着林婉香蒼白如雪的面容,詭異的美。

    瘋了!真的是瘋了!除了這一個清晰的念頭外,林婉香此刻腦中一片漿糊。

    芍藥勾脣,對她這意料之中的反應表示滿意,接着是一聲痛苦的慘叫。

    “三小姐,你!爲何......”

    綠柳和青衣同時回頭,見到的便是搖搖欲墜的芍藥,手捂着冒血的傷口。而林婉香怔在當地,驚愕得見了鬼似的。

    丫鬟們拔腿跑過來,嘴脣張張合合。

    至於她們口中喊的是什麼,芍藥和林婉香一個字都聽不見了。

    綠柳喫力地抱着已經疼暈過去的芍藥。整個人的重量壓下來,怕是堅持不了多久,急得她對青衣大叫。

    “還愣着做什麼?快去叫人啊!姨娘的命要是保不住了,你擔待得起嗎?”

    青衣早被這一幕嚇丟了魂。那隻髮簪她識得。是她今早親手爲林婉香插上去的啊!可爲何會在芍藥的胸口?

    如果芍藥死了,她是該哭還是笑?如果......她只是說如果,芍藥是小姐傷的,那老爺又當如何?

    正驚疑不定間,被綠柳吼了,青衣連關心一下林婉香的空隙都沒有。懵着跑出去沒兩步,才發現這裏還是玉瓏堂的地界,遂調頭又去找秦氏院子裏的人。

    秦氏聽聞,很快出來主持大局。兵慌馬亂的場面這才稍稍安穩下來。

    “去找幾名力氣大的婆子,將葉姨娘擡回去躺着。千萬注意,別碰到傷口了!”

    取髮簪這種高風險的事情,一不小心可是會出人命的,還是交由大夫處理吧。

    葉氏死不死的,她有何在乎?但可喜可賀的是,報應來得還真是快呢!有現成的元兇在,她便不蹚這灘渾水了。

    “司樂,你快去前院找管家,叫他速派人去請大夫。老爺那也得知會一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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