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主記憶中,四位女兒的受寵程度與她們出生的順序一致。林婉蓉排第一,林婉音次之,剩下兩個並列倒數,還差上一大截。
估摸是死訊太過突如其來,且死因太過慘烈,叫他心中有愧吧。
穩住了林國公,林婭熙迷朦着淚眼問,“父親,可否准許女兒送三姐姐最後一程?”
管家爲難道,“這......老爺,三小姐的死狀......怕是要嚇到夫人和小姐們了。”
還有那氣味,他都沒提。
林婭熙退而求其次。“姐妹一場,能讓女兒的丫鬟代爲行個禮也好啊。”
雖然沒有抱太大期望,可她還是想讓榴蓮和咖啡看看,縱火者有沒有留下什麼作案的痕跡。
爲林婉香報仇談不上,其幕後主使在籌謀什麼也與她無關,但對方會不會就此放過她這個捅了馬蜂窩的人呢?
事情已經起了頭,林婭熙不追究,不代表別人便會禮尚往來,也不追究她。
“婭熙有敬重庶姐這份心,父親豈能不允?”
林國公一擺手。“去吧,去吧......”
咖啡隨了管家先出來,林國公一轉念,也走去院中。他作爲一家之長,理應如此。
地上停放的屍體不只一具,且都用白布蒙着,令人看不見其下的慘狀。但骨肉燒焦的味道卻溢得三丈以內,無處不在。
走至一處單獨的地方,管家停下,側身說道,“老爺,此次走水,死者一共八人。除了三小姐和嫺雅居四名丫鬟外,還有進去救火的三名護院。這位就是三小姐了......”
林國公躬身,緩緩蹲下,右手哆嗦着去掀白布。咖啡站在他身後,一錯不錯地盯着。
白布開,管家別開眼,林國公瞪大眼,咖啡卻是眯起眼。死人她見的多了,雖不懼怕,但也裝着捂住口鼻。
林國公距離最近。他先是驚悚,震驚之餘才泛起鋪天蓋地的噁心乾嘔。
那是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屍啊!黑糊黑糊的,一塊好肉都沒有了,連骨頭都酥得掉渣。
管家忙去扶他起來,又將白布重新蓋好。
對上林國公詢問的眼神,他解釋道,“發現三小姐時,她身上還有一支尚未融盡的金簪子。經逃出來的小丫頭確認說,那是三小姐的常戴之物。”
林國公略佝僂着背,長長嘆息一聲。
“三小姐的屍身再經不起折騰,停靈一日便安葬吧。那幾名僕從,有家的每戶五十兩銀子,後事由他們親人操辦。
沒有家的......管家看着給買副棺材吧。在國公府裏伺候一回,又是爲了三小姐去的,別太草率了,讓其他下人寒了心。”
“是。老奴代他們,叩謝老爺大恩。”
五十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四口之家嚼用幾年了。對林國公厚葬下人之舉,管家不可謂不感動。
咖啡朝着林婉香拜了三拜。屋裏的秦氏等人也出來了。
這一天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靈堂,棺槨樣樣都得預備起來。八條人命的重大火災,官府等會也要出動人力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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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綺蕪苑之前,林婭熙最後去看了一次嫺雅居。
曾經的清靜院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焦黑瓦礫滿地,滾滾冒着濃煙。與遠處的茫茫雪景很是格格不入。
進了東園,林婭熙腳下一頓,決定改道去落雲閣。在她看來,秦氏的嫌疑是洗脫了,那芍藥呢?
路上,她問,“咖啡,你可有看出林婉香的屍身上有何不妥?”
“算了。既然有人成心縱火,便不會輕易留下罪證的。”
林婭熙不無感嘆。“我只是沒想到,昨日還提心防範着的人,今早就成了一刨灰土。”
沉默中,三人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
榴蓮轉移話頭。“小姐要去落雲閣,是疑心芍藥嗎?”
望着前方被雪壓彎了的禿枝,林婭熙搖頭。從繡錦捋到芍藥,再順藤摸瓜到林婉香,她還從未有像此刻這般茫然過。是踢到鐵板了嗎?
“我也不清楚是不放心她多一些,還是不放心她多一些。”
語言它爲何如此博大精深?咖啡聽得糊塗了,看向榴蓮求解答。可惜,榴蓮也正似懂非懂呢。
林婭熙沉聲道,“我是說,芍藥不一定可信,但林婉香的主子卻視人命如草芥。不論芍藥知情與否,他能弄死林婉香,並且連帶上七個無辜之人,就也能隨時解決了芍藥。”
“芍藥的安危屬下們不管。但他若是敢對小姐動手,王爺定饒不了他!這陣子的事情屬下會如實稟報給王爺的。小姐這裏還是先放一放吧。”
榴蓮說這話時,咖啡亦是猛點頭。
林婭熙拍拍二人的肩膀。“你們如此擔心我,我也不該太任性了不是?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內宅私鬥了。超出我能力範疇之事,我可不逞英雄。”
“那小姐還要去落雲閣看芍藥嗎?”
少女伸了個懶腰。“不去了吧。再給什麼灰衣人盯上,不出事也得出事了。”
聽罷,咖啡和榴蓮都鬆了一口氣。
小姐的閃光點果然不少。你看,打得過的就往死裏打,打不過的就搬救兵。她一點都不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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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綺蕪苑時,已近晌午。
林婭熙逗着懷裏的小雪餅,偶爾喝上一口手邊的雪梨薑茶。
她不虧欠林婉香什麼。如果有,那也是該回敬她的數次陷害。要說她會爲了林婉香的死而茶飯不思,那是假的。
“仙貝不在,雪餅是不是也很想念她,孤單寂寞冷呀?”
小傢伙被擺弄來擺弄去,不叫也不鬧,就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她。琉璃一般的異色瞳眸又大又圓。
“鐵憨憨!”
林婭熙笑着點點她的小腦瓜。“乾脆叫你阿呆或者阿憨算了。”
三十三端來熱騰騰的午膳,打趣道,“小姐,人家是血統純正的西域貓。纔來天元一個多月呢,你確定她能聽得懂你講話麼?”
“對哦。我怎麼給忘了?我們雪餅是正宗歪果仁呢。”
咖啡從外頭回來,帶進一身的寒氣。
“小姐,這是剛從院外丟進來的一張字條,沒有署名。屬下追出去看了,就是府裏一名普通小丫頭。字條上也沒問題。”
接過來,展開,上面只有兩排小字。“今日事,非我所爲。”
第二行上寫的是京郊某一處地址。
林婭熙勾脣。看來她不去,自有人比她着急。
見她一笑,不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咖啡的心裏也就有了底。
“小姐,這是誰寫的字條?”
林婭熙遞還給她。“是芍藥,不過無所謂了。我既說了會交給王爺處理,要不要追查都由他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