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煊失笑,循循善誘地解釋給她聽。

    “起兵造反,抑或揭竿起義,兵還是民,二者至少要佔上一項。天元國如今國泰民安。要說民怨民憤,也不是沒有,但遠遠形不成氣候。

    而兵權的話,過半掌握在本王手中,剩餘的則被分散給了三位鎮邊將軍和皇城周圍的守衛。在兩項條件皆難以滿足的情況下,熙兒還認爲會有人想造反嗎?”

    難怪,宋楚煊無論走到哪都會被人忌憚呢。在天元國,敢與這男人唱反調,那就是個死啊!

    林婭熙摸摸自己的脖子,還好還好......下回再叫板時,她可得悠着點。

    “不是造反,那不就只剩下爭奪太子之位,還有國外勢力攪動了嗎?”

    宋楚煊讚賞地看着她。“不錯,本王也是如此想的。陛下對東昭國和汶祁國多有戒備,出現如此紕漏的可能微乎其微。龍華國卻是不能排除在外,畢竟如今的太子背景成迷。”

    林婭熙訝異萬分。“王爺是指北宮沉雪?你想多了吧。不會是他的!”

    雖然在這件事情上,宋楚煊並沒有多猜忌北宮沉雪,但小女人對他的篤定和信任着實令人不喜。又不是沒有被他騙過!

    “何以見得?熙兒怕不是以貌取人吧?”

    “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

    林婭熙心說,才起誓今後要少叫板的,這就打臉了。

    “王爺,咱們理性分析一波。北宮沉雪從您的伴讀變成龍華太子一事,我先不予置評。就說他在您眼皮子底下討生活這十五年,要是他做過這些,王爺豈能毫無所覺?

    況且,就他對林婉香那疏離的態度,也很難讓人把他們聯繫起來吧?”

    “你怎知他不是在避嫌?”

    林婭熙自信道,“就憑我專注演藝事業十餘年啊!真真假假,還是能看出些許門道的。

    若真要避嫌,只北宮沉雪一個人避,有卵用?林婉香的愛意就差沒寫在自己腦門上了,她心儀太子殿下!”

    林婭熙說的頭頭是道,還很幽默風趣,令宋楚煊忍俊。“咳,熙兒注意措辭。”

    “知道啦。”

    少女拉長音。她都沒說屁用呢。“王爺,我講的有沒有幾分道理啊?”

    宋楚煊不直接回答她,而是饒有興趣地反問。

    “既然熙兒斷定了不是北宮沉雪,那便說說你的猜測吧。”

    呵,嘴硬的男人,不否認還不是默認她說對了?

    “王爺先前都點出奪嫡了嘛。放眼天元國內,皇帝正當年,太子的位置又遲遲懸而未定。皇權的交接最講究一個名正言順。所以,大家都試圖撂倒政治勁敵,爭當太子咯。

    五皇子的爲人我還能不知道?壓根無意於皇位!而二皇子與四皇子間競爭激烈。單從賞菊宴上的投壺比賽時,我就看出端倪了。”

    林婭熙故意又問,“王爺,這回我講的可對?措辭哪兒還有什麼問題麼?”

    宋楚煊還是第一次正面見識到了少女強大的推理能力。

    雲想·花想的官司,以及內宅裏的鬥志鬥勇,他大多都是事後聽說。方纔的幾番話邏輯縝密,格局大氣,全然不似尋常貴女所能想到的。

    “熙兒真是個寶貝。遇見你,本王很幸運。”

    男人語氣真誠,強勢摟她入懷,又在發頂上狠狠落下一吻,恨不能就此將人揉進骨血裏。

    林婭熙上下撲騰着胳膊,聲音艱澀。

    “快,快放開我啊......我要......要悶死了!”

    見她臉色漲紅,宋楚煊赧然一笑,趕忙鬆開她。

    兩人又吵鬧溫存了一會,男人便道,“林婉香的事有本王,熙兒不必再費精力琢磨了。

    倒是五日後的冬季圍獵,你所需的射獵服和弓箭等物,明日我叫夜鷹給你送過來。”

    少女眉眼彎彎。“好!”

    林婉香這一去,她在國公府裏的目標便僅餘下秦氏和林婉蓉了。

    --

    嫺雅居盡毀,林婉香的靈堂只好設在了臨近獨立的映月閣內。

    終究是庶女,停靈這一日,秦氏過來上了炷香,擠完兩滴淚便走了。

    林婭熙本也不用跪靈,但她想着今日來弔唁之人都是與林婉香有干係的。探一探,難保不會有意外收穫呢?

    靈堂布置得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一個大大的奠字,中間是臨時買來的棺木,只比百姓用的杉木稍微好一點點。其餘就是必要的祭器和魂幡了。

    考慮到林婉香的身份和事發突然,倒也挑不出大毛病。

    國公府操辦白事情,但來走過場的卻零星無幾。

    一則林婉香素日結交不多,二則衆人心照不宣。給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做面子,那就是給主母沒面子。人都死了,何必呢?

    一日的喪禮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

    到了次日出殯時,下葬隊伍由管家領着,八人擡棺槓,一路吹吹打打。幾聲哭喪後,林婉香入土爲安。

    人間最後一道程序,完。

    --

    四日過後,即是皇家圍獵賽。

    林婭熙在寅時就被春梅從溫暖的被窩裏給撈了起來。“妹妹,你醒醒,該洗漱更衣了。”

    她正與周公相聊甚歡,被這麼一叫,肩膀頭一涼,起牀氣就來了。

    “姐姐是周扒皮啊?這才幾點,雞都沒叫呢。讓我再睡一會吧......”

    見她矇頭又要倒下,春梅忙去搶被子。

    “今日可是冬圍,祖輩就有的傳統了,連皇帝皇后都要去的!卯時在宮外集合出發,妹妹萬萬不能遲到。”

    林婭熙腦子雖還暈着,但不影響她鬼點子信口就來。

    她緊巴着小臉道,“那就讓大部隊先走,我之後再趕上不就得了?實在不成,你就派一輛空馬車跟着他們。等我睡醒了,再悄悄混進去。我這種小囉囉,不會有人留意的。”

    春梅聽得大驚失色,和她扯被子的力道更猛了。這種話不單不能說,最好是連想都不要想。

    “不行!妹妹這餿主意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露了餡是要殺頭的!”

    殺頭?被恐嚇的林婭熙脖頸縮了縮,清醒了一點。

    只聽春梅又道,“還有啊,此次圍獵妹妹可不能給盯着你的人送把柄。對你虎視眈眈的,遠了不說,近的就有一位林婉蓉呢。”

    林婉蓉?

    對啊!大火那日,林婭熙就曾預感到她給自己埋了雷。但想了幾天,又沒理出個什麼頭緒來。

    莫不是撞梗小燕子,在狩獵場找人弄死她?刀劍無眼,射獵物射偏了,傷着人也是有的。

    還是說,又想在她的名聲上做文章,在京城權貴圈子裏徹底搞臭她?可自己真若臭了,林婉蓉還能香麼?

    林婭熙總覺得,做了多年嫡女的人不會連這點大局觀都沒有吧。更何況,還是個想做皇家婦的。

    嗯。只要宋楚煊的暗衛盯得緊,這兩手都不難破,她也就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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