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認爲有。那些人未必都是真正的流民。八成是打着流民的幌子住下,好不讓鎮子上的百姓起疑的。婆婆說,他們當中屬四五年前來的人最多。算下來,不正巧是顏家犯事那一年嗎?”
一向精明的張二不免質疑。“顏家老爺犯的是鉅額貪墨罪。這中間,一羣假流民能起到什麼作用?”
他一問完,楊柳和張四也朝林婭熙望來。
“張二哥問的好。要我猜,所謂的流民至多隻是跑腿的,其背後的主使纔是構陷顏家之人。四哥也說了,小的衣服裏好像揣了東西。而假流民也好,假乞丐也罷,總歸是容易掩人耳目的身份。
當年的五萬兩白銀是如何被運進別院,還一點水花都沒有的?即使顏家的下人被下了迷藥,那沿路上呢?守城的官兵只要開了箱,不是一看便知嗎?
若說是有人用銀子打通了層層官府,刑部,戶部,甚至是九門提督,區區五萬兩又怎會夠呢?”
楊柳認爲林婭熙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當即連聲附和。
“確實如此。這麼一算,貪的銀子還不夠打點的呢!那我們這一個月便全力盯着那夥人吧?久而久之,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
有林婉香的下場在前,林婭熙深知,那夥人的祕密可遠不止貪墨五萬兩官銀這麼簡單。
連宋楚煊的人都還在查,他們五個勢單力薄,根本是蚍蜉撼大樹,絲毫不是對手。
尋不到祕密只會浪費時間,害了靈鳶。而哪怕是接近了祕密,他們也不可能有命活着說出去。
對付比自己強大太多的敵人,必須智取,且要對着他最薄弱的地方出手。正面交鋒,唯有死路一條。
何況,要爲顏家翻案,他們也不需要直接搞死真兇。只要能抓住與他一條線上的小螞蚱,就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四兩撥千斤也可以壓垮終極大佬。
“不可。那夥人的精力早不在顏家身上了。要是一個月之後,還等不到他們原形畢露呢?我們耗不起。”
看得出新來的小姑娘頗有些手腕,張四期待地問,“婉卿,你還有別的法子?”
林婭熙眼眸流轉。“楊柳姐,你還記得三日前我們曾討論過的疑點嗎?”
楊柳重重一點頭。“記得。婉卿你說事發前,戶部那五萬兩可能已經被運出了京城。而且幕後之人估計還不只這一次貪墨,必然有其它污點。”
“不錯。再結合老婆婆今日所說的渠城狀況,我倒是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三人的目光一眨不眨,都專注在林婭熙接下來要出口的話上。
“渠城的天災歷來就多,故而朝廷必定每年都會撥一筆賑災的銀款下來。假若我說是渠城官府與人勾結爲奸呢?
試想,銀子是完好地運到了,但在沒有欽差監督的情況下,實際上有多少真被用來救濟百姓就很難講了吧。而昧下的好處正可以兩邊分贓。
連年都該是如此,誰料五年前卻失了手,鬧出流民失控,上京告御狀一案。爲免夜長夢多,這纔有了後來的顏老爺被推出來做了替死鬼!”
震驚過後,楊柳頻頻點頭,興奮的同時又有幾分懊惱。
張二也感嘆道,“唉,京城龍虎之地。那些大官家裏哪一個不是奴僕侍衛成羣?憑咱們五隻小蝦米亂闖誤撞的,根本成不了大氣候。”
林婭熙看得很開,笑着說道,“這世上沒有白費的努力。最起碼試過,知道行不通,便也不後悔了。”
聽罷,張二和張四都不約而同,看了一眼林婭熙。小丫頭容貌不出彩,心性倒是豁達。
早年做盜賊那會,他們四兄弟也曾心比天高地以爲,世間就沒有他們撬不開的密室,偷不到的寶。來京城轉投靈鳶,爲顏家奔走之後,四人才驚覺原先的不過是小打小鬧。
在龍潭虎穴裏,空有一身武藝和機關術壓根立不住腳。二哥頭腦再精,也精不過宦海中沉浮的老狐狸。四弟武功再強,也強不到以一抵百的地步。
但,正如林婭熙所說,努力了就不會浪費。
接下來,張四提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要是將目標鎖定於渠城的官府,我們勢必得去當地走上一遭吧?可從京城出發,少說也要八日。一來一回就是半個月,能來得及麼?”
林婭熙抿脣。“的確不充裕。所以,我們必須盡所能地提前謀劃好。”
他們如今就是在同時間賽跑。一月的期限一過,即使翻了案,靈鳶這一生也是毀了。
張二表示贊同。“是啊。關於渠城,我們真是兩眼一抹黑,對渠城知府的喜好也不瞭解。到了當地都要做些什麼,是得妥善計劃一下。”
林婭熙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激勵大家。
“千里之行,能跨出第一步就好辦了。半個時辰前,我們還四處碰壁呢。再看現在,不應該高興纔對嗎?況且,路上還有八日時間容我們想,足夠了。”
楊柳也樂觀地說道,“對對。只要我們六人一條心,各展所長,絕對可以心想事成!我沒有婉卿的智謀,但你們的喫穿住用就全包在我身上了。”
被二人的積極勁兒一帶動,張家兄弟也笑了。
“嗯。我們哥四個輪流趕車,爭取五日之內到!”
林婭熙從懷中掏出靈鳶給的銀票,一張不少。
“這裏還有五千兩,是姑娘給的盤纏。張二哥,用這些銀子再買兩匹好馬吧。拉車的時候,馬跑累了也好有的換。”
張二高挑着眉。“買馬哪用得上五千兩銀子?我們手裏還有呢。這是姑娘給你的,你就收好。”
林婭熙把銀票放到桌上,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到了渠城,總也有要用銀子的時候。我是爲了靈鳶而來的,無論結果如何,我只想不遺餘力。”
楊柳幾人從來不曾過問林婭熙和靈鳶的關係,而林婭熙也是一樣。雖然不知曉原因,但楊柳能夠隱隱體會到她的內疚。
“好了,銀票我先替婉卿收着。這一個月裏,我們必須擰成一股繩,也不分什麼你我了。老四,你把晚飯吃了。夜深了,快都回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