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兩。”

    江鶴出言打斷,舉起右手的兩根手指。

    書屋內一陣抽氣聲。別說渠城一個小地方了,就是着眼全天元,十萬兩也是天文數字。

    林婭熙他們或許不曉得江鶴的習慣,但鄰近州郡裏凡認得他的卻都知道。江鶴買字畫,輕易不出價,出價了就無有不收入囊中的。

    張三的臉扭曲了半秒,但馬上又恢復如初。

    “原來,江大人喜歡玩心跳的感覺啊。”

    江鶴扯起嘴角,眼中閃着暗芒。“陶公子方纔所言,我琢磨再三,可惜仍是無法說服自己舍下這張畫。陶公子若不嫌棄,可隨我回江府另選一幅,贈與祖母。”

    江鶴話說得十分大方,卻換來張三一句。“十萬五千兩。”

    江鶴一怔。這就是貴公子脾氣了。“十一萬兩。”

    王文山喫驚地甩甩頭,對着梁越道,“十一萬兩哎。這已經超越王亦汝的記錄了吧?”

    梁越也被震撼到了,看了一眼前方同坐一桌的兩人。“只怕還不會止步在十一萬兩呢。”

    他才一說完,張三果然又報了個新價。

    “十一萬五千兩。”

    其它四桌的人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底價都這般高了,還能五千兩五千兩地往上加。光是聽着個數,我都肉疼得厲害。”

    “江知府我知道,江家世代是富商嘛。可那位京城的陶大公子是何來頭啊?”

    江鶴咬着牙,卻也毫不相讓。“十二萬兩。”

    他原本是想用一口價十萬兩砸蒙陶公子的。實在不行,就附加一幅萬兩左右的畫送給他。

    誰知,這位陶公子油鹽不進,底氣足的很!拍賣會後,他也得問一問這京城陶家究竟是個什麼背景。

    張大和張二心裏急得要起火。張三每叫一次,他們的心都跟着震顫一次。

    三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真把自己當富家子了?又不是爲了銀子來的,做夠樣子,讓給江鶴不就好了?再這麼槓下去,到嘴的鴨子飛了可怎麼辦!

    張三卻像完全沒有這一顧慮似的。“十二萬五千兩。”

    江鶴緊緊皺眉。他還從未遇上過如此難纏的競拍對手。

    十二萬兩已經是他的最後防線了。但要就此放棄,他又萬分不甘。在自己的主場鎩羽而歸,他不甘。輸給他最嫉恨的白麪小生,他更不甘!

    “十三萬兩。”

    江鶴被氣得眼底泛紅,連出口的話都隱隱帶上了怒意。

    張二在心中反覆祈禱。老三你適可而止吧,可千萬別再加了。

    林婭熙也看出來,江鶴就快到極限了。怕張三一時玩脫,她剛要出面確認,怎料張三藝高人膽大。

    “十三萬五千兩。”

    又一個重磅數字的拋出使得在場見慣了世面的都嚇呆了。

    十三萬五千兩啊,是個什麼概念?一箱銀子是一千兩。十三萬五千兩就得用足足一百三十五隻箱子擡!

    江鶴忍不了了。他擡手示意林婭熙先停一停,隨後轉向一旁,啞着嗓子說道,

    “陶公子,這樣下去於你我都沒有好處。王亦汝的這幅畫價值幾何,陶公子心裏有數,就不必意氣用事了吧?”

    林婭熙見狀,趕忙阻止。“江知府此前要求萬某一視同仁。那萬某也請大人不要破了拍賣的規矩。”

    張三側過身,風度翩翩道,“江大人,在下並非意氣用事,而是如前所言,想買來給祖母做賀壽禮的。拍賣場上本就有得有失,江大人無須太過情緒化了。”

    被一個毛頭小子說情緒化,江鶴怒上又添羞憤。他磨着後槽牙問,“你,你想怎樣?”

    張三無比詫異。“在下的意圖一直都只是這幅畫而已啊。實話和江大人說吧,在下手裏握着日升錢莊的無上限支持。既然來了渠城,這張捕蝶圖在下便要定了。”

    這是向他亮明底牌了?聽到無上限支持,江鶴的心猛地一沉。

    即使他銀子再多,也越不過日升錢莊啊。京城裏果然是臥虎藏龍。不過......有句老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

    林婭熙看得分明,江鶴的眼中有一抹殺念,一閃而過。渠城可是他的地盤。連朝廷的賑災銀兩都敢貪的人,還有何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林婭熙故作爲難道,“無上限銀票通常都要到錢莊的總部才能夠兌換。而日升錢莊遠在京城,路上的時間再加審覈,少說也要十日了。萬一錢莊不肯受理......”

    張三不悅地反問。“萬先生這是信不過陶家了?”

    林婭熙連忙澄清。“陶家家大業大,萬某自然是信得過的。只是,這畫的賣主不日就要遷離天元了,急着變現。陶公子您看,能不能先付一半的定金呢?這樣,萬某對他也好有個交代。”

    驕矜公子極力隱忍的惱與怨,被張三演繹得淋漓盡致。

    “萬先生,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麼?有日升錢莊作保,我怎還會另攜帶七萬兩的銀票?如今這張又兌換不得,就是要我去向陶家在渠城的世交借,也該容人家兩日吧?”

    “這......”

    林婭熙支支吾吾,卻也沒有鬆口。

    江鶴的兩眼轉了轉。“陶公子臨時有難處,賣主又不願耽擱。如果萬先生肯考慮,我的十二萬兩依然有效,並且可以一次付清。”

    張三慍怒地盯着江鶴。“知府大人這般做法,未免乘人之危了吧?”

    見他喫癟,江鶴一掃先前的鬱氣,笑言,“陶公子自己不也說過嘛,拍賣場上有得有失。萬先生要做成一筆交易,誰的銀子不是銀子?”

    “萬先生寧可自降一萬五千兩,也要收現銀麼?”

    張三俊臉擰巴,望向站着的林婭熙,誓要討一個說法。

    林婭熙摸摸小鬍子,既不想與陶家決裂,又不想折了這筆生意。良久,她才道,

    “不如這樣吧,萬某也對江大人提個要求。若是江大人能辦到,這張捕蝶圖就是您的了。”

    江鶴立時眼冒精光。“萬先生請講。”

    見獵物進套了,林婭熙於是收網。

    “由於十二萬兩已經是打過折扣的價錢,萬某便要請江大人於明日午時前,以白銀全數付訖,並且護送萬某一行,順利回京。”

    揣着一沓銀票當然要比運一百箱銀子方便了。但衆人也能夠理解林婭熙要白銀的目的,無非是想刁難江知府,給陶公子看呢。

    要求不離譜一點,何以平陶家之憤?可要在幾個時辰內湊足十二萬兩白銀,這難度可不止一星半點。江知府會答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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