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凝視一眼前方被萬衆覬覦的畫,再看一眼有些幸災樂禍的張三,終是咬牙應了。

    “好。明日午時,我會命十位高手,將十二萬兩現銀送至如意客棧。”

    這麼多的銀子,又追得如此急,這是逼着他不得不動用地下密室裏的了......

    林婭熙展顏一笑。“一言爲定!”

    隨着林婭熙的一錘定音,渠城拍賣會以一個戲劇化的金額和一種戲劇化的方式收了尾。

    結束後,衆人紛紛上前,向江鶴道喜,即便是最該沮喪的張三也表現得十分有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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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了府,江鶴才從初獲至寶的喜悅之中轉醒。他把管家叫來書房。

    “府裏現成的銀錠子一共能湊出多少?”

    管家被問愣了一秒,繼而垂首答道,“回老爺,大約應在三萬兩左右。確切的數額,老奴還得找人清點過後才知道。”

    江鶴翹着二郎腿,坐在太師椅裏,皺眉又問,“那江家在各錢莊的銀票呢?”

    老爺這是在籌劃什麼?怎麼有種要變賣家產的意思?管家心下更驚了,卻也不敢多嘴一問。

    “這......全部合起來,十萬兩想是不成問題的。”

    江鶴雀躍地一拍書案。十三萬兩夠付給萬青的了。明天中午便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畫,錢畫兩訖。

    “好!這個點錢莊也關了。明日一早吧,你去將這十萬現銀通通取出來。”

    管家忽而一臉難色。“老爺,是這樣的。如果沒有提前三日打好招呼,各家錢莊是不會備那麼多現銀在庫房裏的。只怕老奴拿着銀票,也取不出十萬兩呀。”

    “那最多可以取多少?”

    管家略一沉吟。“渠城內的錢莊共有四家。以知府的名義去,最多可取四萬兩吧。老爺若是不急,老奴也可再派人去襄陽城。”

    江鶴方纔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他就是急啊!縱使即刻就出發,襄陽到渠城單段也要十幾個時辰,明日午時前鐵定趕不及。

    那個該死的萬青!要不是因爲陶公子用的是無上限銀票,這張捕蝶圖根本還輪不到他。一想到自己被如此看低,江鶴就來氣。

    “今晚你再從地下密室裏取出五萬兩來。算上府裏的銀錠子和明早錢莊換得的,正好十二萬兩。”

    管家也顧不上禮數了,當即勸阻。“老爺,這可使不得呀!”

    作爲江府三十幾年來的老管家,地下密室裏的銀子是如何來的,他豈會不知情?

    江老爺還在世那會,少爺並沒有像現在這般,深陷字畫的大坑而無法自拔。江家自身累積起來的財富也足夠幾代人喫穿不愁的了。

    可自打七八年前,從江鶴癡迷於收集字畫開始,一幅動輒就是上萬兩,且越發有變本加厲之勢。每月幾千幾萬地往外送,不找個來財快的門路,縱是金山銀山也有被掏空的一天。

    江鶴不耐道,“王伯,若不是明日着急要用銀子,我當然不會開地下密室了。這裏的利害關係,不用你說,我也曉得。”

    管家仍執意說了一遍。“密室裏的銀子都是工匠尚未得空熔掉重造的。上面的刻字和標識,明眼人一看便知啊,老爺。”

    那些銀子的來歷不得不令他戰戰兢兢,加倍小心。能觸手的匠人更得是十萬分信任的。如若泄露半個字出去,別說是江家一門了,就是他自己的九族都逃不掉。

    江鶴眸底閃爍,自言自語道,“放心吧王伯。萬青那個狡猾的不是要我護他回京麼?那我便好好送他一程......”

    管家見勸不住,只好嘆息着說,“是,老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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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辰時,如意客棧。

    林婭熙幾人用過早膳,聚到一個房間裏說話。

    張大還在爲昨日張三的莽撞而心有餘悸。“老三那個臭小子!看着最是弱不禁風的,膽子可是能撐破了天。逼得江鶴加到十三萬兩了都,他還敢往上提。”

    聽出他惱怒之中又有着暗戳戳的讚許,張二道,“老三還是會識人心。不把江鶴逼進死衚衕,他也未必肯應下婉卿最後的條件。”

    說到婉卿,張大看向林婭熙。

    “是啊。這事要是成了,婉卿可是頭號大功臣。誒,婉卿,你咋還悶悶不樂呢?老三和楊柳那邊,你不用擔心。有老四和他幾個朋友暗中跟着,他倆不會有事的。”

    由於張三已經在拍賣會上大張旗鼓地露過臉了,他和楊柳便必須要與林婭熙分道離開。張四隨行保護。

    見她若有所思,張二也問,“婉卿,你是擔心等會江鶴送來的銀子裏,找不出他貪墨的證據嗎?”

    林婭熙緩緩搖頭。一百二十箱銀子呢,總有一錠會有漏洞吧?在這場爲江鶴量身打造的字畫局裏,他們下足了苦功。剩下的唯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是擔心,我們有命拿得到銀子,卻沒有命能運回京城。”

    張大和張二神情俱是一凜。“拍賣會的動靜這般大,江鶴又是渠城知府,應該不會做下這檔蠢事吧?”

    “對啊。而且婉卿,我們不是還有趙鏢頭的人同行嗎?龍武鏢局的鏢師們總不會那麼弱的。”

    林婭熙憂心說道,“龍武鏢局是一重保險沒有錯,但保險這種東西還是多多益善的好。江鶴若要動我們,肯定不會用自己人,走知法犯法的路子。

    可一旦出了雍州,要是遇上他授意埋伏的馬賊山賊了呢?一山更比一山高。天下沒有任何一家鏢局是敢打包票的......”

    聽她說完,二人都不由點頭。江鶴串通山賊劫財,不僅是個可能,並且可能性還很高。

    “那你想怎麼做?”

    林婭熙捻着假鬍子。“上京報官。張二哥,眼下還得勞煩你快馬加鞭,把這事直接報去給刑部,讓刑部派人過來接應。渠城周圍的衙門,我一個都信不過。”

    “好,我一定辦到!”

    張二站起身,忽然又頓住,擔憂地望向林婭熙。

    “婉卿,我們幾個都走了,將你一個人留在風暴中心可怎麼行?要不,你也想個辦法脫身吧?”

    林婭熙淡笑。“不是還有張大哥在呢?況且,我要是也走了,這戲還怎麼唱下去?總得有始有終吧。”

    要繼續周旋於幾夥人之間,又要確保銀子不被偷搶了。張大原本還沒有意識到,但聽張二一說,也明白了林婭熙現下處境的危險。

    他像是立軍令狀一般。“嗯,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人動婉卿一根汗毛。老二,你快走吧!”

    張二仍是站着不動。

    林婭熙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張二哥,這是我欠靈鳶的。你若想幫我們,就儘快搬來救兵。”

    張二聞言立刻堅定了。與其在這裏優柔寡斷,耗費時間,找去刑部纔是重中之重。

    “那我走了。婉卿,大哥,你們千萬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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