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先是兵部尚書就最近時日的戰況做了彙報。宋楚嘯又與諸大臣們針對幾個關心的問題,合議了一番。

    見時辰也差不多了,側立於一旁的福公公在皇帝的示意下,高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臣有一事要稟報。”

    刑部黃侍郎手執笏板出列。他便是益安伯府世子爲靈鳶託上的關係了。

    皇帝微一點頭。

    黃侍郎繼續說道,“回陛下,十日前,刑部曾接到線報,稱渠城知府江鶴在任期間濫用職權,發國難財。貪墨金額之巨大,令人咋舌。臣已經派人前往渠城調查了。”

    世子找上他時,說得含糊其辭,只告訴他,“此事小則抓官匪勾結,大可保你迅速升遷。”

    調令手下人出城辦差而已,於他不算什麼難事,黃侍郎也就賣了世子這個人情。現下一有重大突破,他便按耐不住,搶着要向聖上邀功了。

    皇帝怒一拍龍椅。“豈有此理!此案證據可確鑿?”

    黃侍郎忙垂首回道,“渠城知府貪墨現已被證屬實。侍衛抓到他時,正是在他藏匿贓銀的地下密室裏,且銀兩上還留有鑄銀時的刻字,確係朝廷官銀。

    目前所繳獲的數額就共有二十七萬兩之多。那些被抹去印記的,還不知有多少呢。”

    二十七萬兩的數字一出,羣臣譁然!

    加上皇帝偶爾給的賞賜,他們爲官的俸祿一年也才小几百兩。能貪到二十七萬兩得是有多大的膽子?

    “陛下,此等貪官污吏在天元國的歷史上真乃空前絕後了。陛下明明三令五申,那江鶴竟還敢如此膽大妄爲。臣以爲必須嚴懲江鶴,以儆效尤!”

    “渠城乃西北彈丸之地,賦稅有限,卻常年災荒不斷。如黃侍郎所訴,江鶴能觸及到如此鉅額之官銀,必然是朝廷的賑災銀兩。

    臣有理由懷疑,江鶴在朝中定還有其他同黨,與之方便。懇請陛下徹查!”

    一名御史言官也道,“老臣也以爲,江鶴貪墨性質極其惡劣。他貪的已不僅僅是銀子,更是百姓們的生存之本啊。陛下一向愛民如子,而江鶴的行爲卻是在抹黑朝廷在民衆間的形象。”

    曾在雍州出任過巡撫的官員說,“近十年來,江鶴在文人界裏聲名鵲起,皆因其貴而精的字畫藏品。

    據臣聽聞,渠城才結束了一場王亦汝早期畫作的拍賣。一張捕蝶圖竟被拍出了十二萬兩的高價,而買主正是江鶴。如此手筆,恐怕他所貪墨的數額還遠不止二十七萬兩啊。”

    一時間,羣臣激憤,江鶴儼然成爲了衆矢之的。

    細看之下,卻有兩人神情稍顯恍惚。一位是京兆尹鄭大人,另一位是戶部尚書徐泉。

    聽到事關渠城江知府,鄭大人便想起了前陣子在茶樓裏與林公子的巧然相遇。當時,林公子要和他打聽的人正是江鶴。而他告知給林公子的,也正是江鶴好字畫這一點......

    聽完大臣們羅列的一項項,皇帝更加勃然大怒。

    “大膽江鶴!江家不感念皇恩也罷,卻是利用職權,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黃侍郎!”

    “臣在!”

    “即日起,朕命你全權負責江鶴貪墨一案。在一月內,朕要查明所有與其同流合污的蛀蟲。有何事都直接來向朕稟報,任何人不得阻礙。”

    黃侍郎高呼。“陛下聖明。臣遵旨。”

    皇帝氣得拂袖起身。“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宋楚煊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尋找林婭熙身上,對之前從墨香齋傳出來的字畫拍賣一無所知,對早朝時聲討江鶴的集體行爲也毫無興趣。

    出了大殿,他如常走在前面。其他大臣們均紛紛避讓,不敢與之比肩。

    京兆尹也正和一名同僚出來。知曉他與江鶴一案八竿子打不着,同僚便故意調侃道,

    “鄭大人下回再心神不寧,可得看準時間。方纔那情形下,大人不跟着義憤填膺也就罷了。恍恍惚惚的,可別叫人誤會了去。”

    京兆尹哭笑不得。“哪兒跟哪兒啊這都是!我不過是想到了一個略有些交情的朋友。正巧,他最近也要去渠城。”

    “大人的朋友該不會就是那名頂級古玩商吧?聽說好像是叫萬青,萬先生的?”

    萬青兩個字飄入宋楚煊的耳中。萬青,婉卿......那不是被逐出國公府前,林婭熙的本名嗎?

    男人苦笑。自己現在真是盼人盼到望眼欲穿了。看哪裏都有她的影子,聽什麼都似與她有關。

    “廖大人又不是不清楚。我一來不懂古玩字畫,二來也沒有家底搞那些個。哪就能認識什麼頂級古玩商了?我所說的小公子只是通過一次官司,機緣巧合下結交的。”

    “哦?是你常說起的那位又聰慧,又極會做生意的公子吧?”

    對林婭熙,京兆尹一直都很賞識。

    “沒錯,就是那一位。年紀輕輕就開創了自己的一番事業,成了女子胭脂這一行中的佼佼者。半個月前再見着他,人家的分店都要開到渠城去了。”

    聽完二人的閒談,宋楚煊的腦中猶如有一道閃電炸裂開來。

    雲想·花想不就在京兆府衙打過官司麼?而年紀輕輕,又是胭脂行業的佼佼者,說的不正是他的熙兒?!

    行動先於思考,宋楚煊一個閃身,已經來到了京兆尹面前。還未待周圍人反應過來,鄭大人的袍領就被一雙大手揪了起來。

    男人死死盯着他,鳳眸裏光芒萬丈。

    “說!你是何時,又是在何處見過她的?”

    脖子被勒得生疼,京兆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他艱難地問,“晉王殿下是指林公子嗎?”

    果然是她!宋楚煊心下狂喜,眸光更盛。

    京兆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宋楚煊,只覺驚爲天人。脖領處又是一緊,才令他回過神來。

    “十幾日前,下官是在京兆衙門對街的茶樓裏巧遇林公子的。”

    熙兒還在京城?宋楚煊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她和你都說了些什麼?”

    京兆尹豈敢浪費晉王的時間?何況,他被憋得說話也費勁,遂儘量簡短精煉地回答道,

    “林公子只說,他要在渠城開分店,問下官對於江鶴的喜好是否瞭解。”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林公子還說,他不日要帶着見面禮,去渠城親自拜訪。”

    才一說完,領子被鬆開,京兆尹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幸虧他身側的廖大人出手及時,扶住了他。

    衆人仍怔愣着,不知晉王方纔是怎麼了。而宋楚煊早已飛身不見,只留下京兆尹在身後狂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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