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婭熙尚且病着,宋楚煊知曉她承受不住。“我讓廚房再備些別的清淡喫食吧。這一碗就不喝了,乖,對身體不好。”
“嗯。”
原以爲只是一場小風寒,不料少女這一病,卻是在三四日之後還沒有好利索。
宋楚煊慌了,不顧林婭熙的反對,執意招來了謝御醫。
林婭熙窩在牀上笑他。“我明明都已經大好了,是王爺你非不許我下地走動。不吹風,不見太陽的,是個正常人也要生病了。”
宋楚煊瞪她一眼。“胡說。王妃哪裏是好全了?自己的額頭還燙着都不知道麼?”
少女撅起小嘴。“哼。要我看,王爺就是冬日裏偷懶,藉口不想去上朝吧。”
男人捏着她挺翹秀美的鼻樑骨。“本王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都無需找理由。王妃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離你身邊。”
聽言,林婭熙立刻雙手交疊,擺出一個求神拜佛的姿勢。“求求各路菩薩,快些顯靈讓我好起來吧,將這號纏人精送走。”
二人正濃情蜜意間,有丫鬟在門外溫聲稟道,“王爺,王妃,謝御醫到了。”
林婭熙忙一手推開他。宋楚煊也就勢坐直了身子。“快請!”
謝御醫手上提着只很有些年頭的藥箱進來,一進門就行了個大禮。
“微臣叩見攝政王,攝政王妃。”
宋楚煊心中急切,連語速都比平日快了些。“免禮。院正來給王妃看看,爲何發熱持續不退。”
“是。”
謝御醫將藥箱放好,坐到牀邊的圓凳上,又用一張素白的帕子蓋住林婭熙的手腕,這纔敢探脈。
感知到手腕上的輕顫,少女揚眉,對站在他身側的男人笑道,“王爺,我口有點渴了。能不能請你幫我調一杯蜂蜜薑茶呀?最好不要太甜了。”
“好。王妃稍等,我馬上回來。”
攝政王對自己的王妃竟然如此言聽計從。謝御醫心下詫異無比,但男人一被支開,他倒也可以警鈴解除了。
林婭熙閉目躺着,開始還不甚在意,可時間一長,她便漸漸覺出了不妥。普通的感冒會需要德高望重的御醫號脈號這麼久?
“院正大人,本妃的身子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謝御醫收回手,不自然地笑笑。“王妃的體質儘管弱了些,卻並無甚大毛病。您這麼年輕,冬季時節多進補些生血之物即可。”
林婭熙看得出,他在同自己打哈哈。此前因爲北宮沉雪,二人曾經有過交道。只是礙於燕國熙公主的身份,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再欲追問,宋楚煊已然折返。瞥見窗紗上映着的挺拔身影,謝御醫忙起身拱手。
“王妃,微臣會給王爺開一張藥方。具體該要注意的,也會一一交代清楚。還望王妃多注意休息,微臣這便告辭了。”
看着他匆匆出了房間,又在門口領走宋楚煊,少女不禁蹙眉。謝御醫一生侍奉過天元三代帝王,不該是這般不穩重之人。那他神神祕祕,瞞着自己的會是什麼呢?
她眯着眸子靜等。不一會,宋楚煊如常地進來,可手裏卻不見她要的東西。
“謝御醫走了?”
男人看懂了她的眼神,淺笑道,“嗯,本王剛送了送他。方纔王妃要喝蜂蜜茶,我一時心急就用了沸水。等下,侍女會再換一杯溫的過來。”
見狀,林婭熙也如常接道,“難怪。蜂蜜確實不該用沸水衝。”
宋楚煊神色不明,彎腰替少女掖好被角,又留戀地在她脣上啄吻了幾下。
“朝廷那邊還有點事,我得先去書房處理一下。王妃也再睡一會吧?”
“好。”
剛走至房門口,男人又被甜甜地喚住了。“宋楚煊。”
“嗯?”
“我等你回來。”
“嗯......”
一踏出房門,宋楚煊迅速隱入一片暗影。驚惶與悽楚交織着,猛烈襲來,令他禁不住一手捂上痛苦的源頭。那是這個足以頂天立地的男人身上,從未出現過的無助。
察覺出了他的不對勁,夜鷹立即現身詢問。“王爺,您沒事吧?”
宋楚煊微張着脣,極是艱難地呼吸着。此刻的他無論任誰見了,都會生出一種想要竭力保護的衝動來。
夜鷹屏住呼吸,只焦急地望着他,靜靜等待。
又緩了大概有半分鐘,宋楚煊才掙扎着直起身,沉聲吩咐。“通知京中所有的暗衛統領,一盞茶內,務必要到本王書房來。”
“是。”
夜鷹滿眼憂慮,但還是領命離去了。
宋楚煊一路上渾渾噩噩,也不清楚是如何走到的書房。
王爺如此急着召見,統領們都猜測必是有刻不容緩之事。進來時,一個個神情凝重。見首位上的男人氣壓低沉得可怕,他們不敢直視,更不敢出聲打攪。
等人都來齊了,作爲第一暗衛的夜鷹才硬着頭皮,上前提醒。“王爺,統領們已全數到了。”
昔日裏溢彩流光的鳳眸,而今看着卻格外地黯淡幽深。男人只下達了一個命令。
“放下手頭全部任務。不惜一切代價,本王要儘快見到玄塵道長!”
命令來得沒頭沒尾。但能讓王爺在瞬息萬變的時局下,如此不管不顧,其重要性已經不言而喻。
二十幾名統領也不多問,鏗鏘有力地應過是後,便來無影,去無蹤地消失了。
夜鷹正糾結着要不要再關心一下,門外傳進一道男子的聲音。“王爺,東昭急信。”
片刻的停頓後,宋楚煊擡眸。“呈進來。”
信是被綁在了飛鴿腳上的,十分簡短,也沒有署名。
夜鷹只怕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忙問,“王爺,東昭那邊可是有異動?”
許是先前的打擊過大,宋楚煊此時卻無悲無喜。“你們都下去吧,讓本王靜一靜。”
男人這一靜便是枯坐到了亥時。等他做好了決定,再回來汀雨軒時,房中的燈火早已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