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進了城,丫鬟問了一家最近的藥堂,其他人則是直接駛入吵鬧的市井區。三教九流來來往往之地,並無人留意到這輛不起眼的馬車。

    安頓下來後,其中一人做着各種雜事,另一人卻仍寸步不離地守着。儘管時機難得,林婭熙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從指縫間一點一滴溜走。

    翌日一大早,丫鬟像模像樣地攙扶着她,走向正停放在門口的馬車。

    “小姐,您慢一點。小心腳下路滑。”

    見着丫鬟口中頭戴帷帽的小姐,掌櫃的只點頭示意了下,便不再多看。

    林婭熙的嘴被死死堵住,腰上還有一把涼涼的匕首抵着。幾番權衡之後,她只得認命地上了車。

    抵達城門口時,果然有士兵在例行盤查。

    “你們是做什麼的?這麼早,急着要去哪裏?”

    聽口音,與京城中的大爲不同,想來是已經走出很遠了。

    一名男子恭敬答道,“官爺,我們姐弟仨是來給城中酒樓送新鮮蔬果的。這不送完了沒啥事,就趕着回家,好睡個回籠覺了。”

    男子似乎是遞上了什麼文書。士兵翻着看了看,又打量起車轅上的二人。

    “給酒樓送菜的?哪家酒樓?我在這出城口站哨快四年了,怎的偏對你倆沒多少印象?”

    男子立馬賠着笑道,“官爺這眼睛可真夠利的!福運大酒樓也是纔開始從咱們村進貨。爲此,里正忙前跑後,不知打點了多少關係呢。

    村裏人都巴巴指望着能爲酒樓常年供應。穩穩當當的,一年還不少掙。總比風吹雨淋,在農市裏推車賣菜強啊。”

    這是他昨夜特意打聽來,一早便想好的說辭。聽他講得有鼻子有眼的,守城兵又一指車廂。

    “裏邊裝的是什麼?打開來,我看看。”

    男子殷勤地一躍跳下,音量也高亢了幾度。“都是些稍有點瑕疵的青菜。福運酒樓不收,我們便拿回去自己吃了。”

    怕她使詐,特別還是在這種人多變數大的地方,林婭熙上車後就被丫鬟關進了囚籠裏。長條形的籠子空間不算太憋屈,正躺得下一個成人。

    聽見官兵的腳步聲,少女瞳眸大亮,心也隨之越跳越快。

    若能夠抓牢此次機會,她便可以獲救逃生了。可當下,她人被繩子捆着,嘴裏也塞着東西,該如何做呢?

    收到同伴的暗示,丫鬟立刻警惕起來,將鐵籠用大塊的粗麻單子罩住。人坐上去,從外看着就跟正常馬車裏的條椅沒什麼兩樣。

    男子掀開車簾。士兵順着往裏瞅了瞅。車內的一角確實堆了些瓜果,地上還有來回搬運東西蹭着的泥印子。

    丫鬟起身,怯怯和他打了聲招呼。“官爺。”

    “哦,這位是小的家中二姐。今早非鬧騰着,要跟來城裏轉轉。”

    丫鬟其貌不揚。士兵只掃她一眼就轉頭,別開了視線。

    男子正欲放下氈簾,卻聽座椅處傳來幾聲清脆的敲擊。

    黑暗中,重見希望的林婭熙集中氣力,正一下下用手指彈着鐵欄杆。被丫鬟看得死死的,她能使上的招數真的很有限。但只消能引起士兵的注意,繼而懷疑,她的目的便算是達到了。

    士兵皺着眉,扭頭問,“什麼聲音?那底下還有東西?”

    男子在他身側站着,忐忑地攥緊手,生怕事情要敗露。可他這會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乾笑。

    敲擊聲仍舊斷斷續續。見他不答話,士兵作勢要上車,親自查看。

    愣過之後,丫鬟靈機一動。她轉身蹲到籠子後面,一隻手持匕首,橫在林婭熙的脖子上。另一手拎起一隻母雞,擡到上方晃了晃。

    “官爺,您問的是它吧?就是隻買來給母親燉湯喝的雞而已。沒想到,還挺不老實。”

    敲擊聲果然停了。看看她提着的母雞,士兵不耐地揮揮手。

    “行了行了,走吧。”

    “多謝官爺!”

    男子迅速跳上車轅。不等他坐定,馬鞭已經抽了下去。

    聽着車輪漸快的轉動聲,林婭熙的心一沉再沉。丫鬟三人也是虛驚一場。直到城門被遠遠甩在身後了,繃着的神經纔敢放鬆下來。

    丫鬟猛一扯開籠子上罩着的布,但她的姿勢卻一點未變,還是蹲着,將銀白的匕首架在林婭熙脖子上,兩眼惡狠狠地瞪視她。

    “攝政王妃,我勸你不要再耍什麼花樣!否則......”

    林婭熙睜開眸子。一雙桃花眼挑釁地回望向她。“否則怎麼樣?你殺了我啊。”

    丫鬟咬牙切齒。“你以爲我不敢麼?”

    少女略一勾脣,輕飄飄戲謔道,“是啊,我諒你還真不敢。我乃堂堂天元攝政王妃。你算個什麼?主子身邊的一條走狗罷了。敢傷我一根汗毛,攝政王會如何報復,你應該不想知道!”

    丫鬟譏笑一聲。“攝政王?呵,他這會自身都難保呢,王妃就莫要搬他出來嚇唬人了。如若不然,你又如何會落入我們的圈套?”

    林婭熙並不意外她會這麼說,只明媚地笑笑。“攝政王你不怕,那你自家的主子呢?不是要保我安然無虞嗎?不是要拿我去做交易嗎?

    你說,像我這麼關鍵的籌碼,若是折在了你手裏,導致策劃前功盡棄,他又當如何呢?”

    被人捏住七寸,丫鬟無話反駁,只憤怒地將匕首又逼近了幾分。

    林婭熙垂眸,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刀尖,嘖嘖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將它拿得遠一些。路況這麼顛簸,誰知道下一刻,我會不會不小心撞上去呢!”

    說着,少女發狠地撐起上半身。

    刀鋒堪堪擦過她細嫩的皮膚,留下極淺的一道紅痕。傷口細如一縷髮絲。一滴嫣紅的血珠,從中緩緩滲了出來。極致的紅與白,有種無法言說的美。

    幸虧丫鬟憑着本能,即時抽回了手。不然,以林婭熙方纔的衝勁,刀尖真有可能會深深扎進去。

    丫鬟後怕地坐到地上,目光裏還有尚未褪盡的驚恐。

    “你,你瘋了嗎?!要找死,也別拉着我們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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