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婭熙沒有問他,爲何會有這麼多的白色鬱金香。她這會不該是在紀嬈家裏麼?還是說,丫鬟口中的交易終究是達成了。

    “我如何會出現在龍華皇宮?”

    聽着她有些戒備,又有些微冷的語氣,北宮沉雪的心揪了一下。

    “方纔你在朋友家中暈倒了,而我碰巧在那時找到了你。”

    “找我?”

    北宮沉雪坦然答道,“嗯。天元國前四皇子將你擄來了龍華,並想要以你爲籌碼要挾,好讓我助他奪回皇位。我擔憂他狗急跳牆,會對你不利,遂假意答應了。

    誰知,跟蹤他的暗衛後來尋到了藏匿你的府邸,卻不想被你先逃了出去。不過你放心,宋奕宸的人我已經捉住了。”

    林婭熙大喫一驚。“居然是宋奕宸!他果然心術不正。天元的江山沒有交到這種人手中,實在是太明智了!”

    而後,她又不好意思地道謝。“謝謝你啊,北宮沉雪。我曾經還一度懷疑過你......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北宮沉雪深深凝望進少女的眼睛。“無妨,心結解開了便好。但我要你記住,無論何時何地,我都只希望你能夠幸福快樂,所求再無其他。不說這些了,你......身子好一點了嗎?”

    林婭熙不自然地笑笑。“你都知道了吧。”

    在她昏迷這兩個多時辰裏,北宮沉雪確有讓御醫進來,爲她診過脈。龍華御醫雖不清楚這位得新帝如此照拂的女子是誰,但診斷結果卻與三十三的不謀而合。

    他說,林婭熙的體內有不明毒素,且已潛伏數月,侵入骨血。由於治療不及時,再有這一個多月的軟筋散加速催化,即便將來能做出解藥,恐怕也時日無多了。

    聞言,北宮沉雪扶住桌角,俊挺的身形幾乎要站不穩。頓了良久,他才音色艱難地問,

    “她還剩多少日子?”

    瞥見新帝臉上那化不開的惆悵,御醫更加不敢怠慢,只垂首訥訥道,“依微臣之拙見,最多還有......六個月。”

    男人的眉頭鎖得極深,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噩耗。

    她還那麼年輕,鮮活,那麼令他魂牽夢繞。就算她從未屬於過自己,可只消知道她在這世上的另一端平安喜樂,他便知足了。

    “不管太醫院用何種方法,朕都要她健康地活下去。她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都不用活了。”

    北宮沉雪的話很輕,但聽在御醫的耳裏卻重如泰山。連李順都詫異於慣常溫和的主子會說出如此霸道的話來。

    想起剛纔的回稟,男人輕輕握上林婭熙的手背。“你不會有事的。朕也絕不會叫你有事的。”

    林婭熙眼眶一熱,卻還是故作輕鬆地扯開嘴角。“嗯。你和老鐵都是天之驕子。有你們龍氣護身,我哪會那麼容易有事啊。”

    北宮沉雪見不得她這般,一把摟過她,在懷裏抱得緊緊的。“熙兒,不要這樣說。無論如何,你都會沒事的。”

    聽見那個熟悉的稱呼,再想到那個不知所蹤的人,林婭熙懸了足足一個月的心終於破防。

    眼下,她真的很需要一個肩膀,可以讓她依靠,告訴她一切挫折都將煙消雲散。她把臉埋在男人的頸間,咬着脣,痛哭出聲。

    北宮沉雪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又無助的一面。她顫抖的肩頭,低低的抽泣都令他無比心疼。

    男人摩挲着少女瘦削的背,在她耳邊一遍遍呢喃。“噓......熙兒乖。我在呢,不要怕......”

    任悲傷放逐了不知多久,林婭熙才微微推開他,抿脣說道,“抱歉啊。我剛剛忽然失態,把你的龍袍都哭溼了。”

    看着她眼睛紅紅的,臉蛋也紅紅的,北宮沉雪一顆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帶着薄繭的拇指揩去她兩頰上晶瑩的淚珠兒,男人笑着命令。“朕不許你再講這般見外的話了。”

    林婭熙望着他。一年多的時間足以改變許多事情,可以讓北宮沉雪成爲一國之君,卻又不曾磨平他的溫柔和內斂半分。

    記憶中的翩翩君子,依然如故。

    她下意識點了點頭。“嗯。”

    見狀,北宮沉雪笑意更濃。“餓了吧?要不要陪我喫點東西?”

    看着一片花海中謫仙般的男子,林婭熙不得不又點頭。“好。我的那位朋友呢,她也在嗎?我暈倒時,她肯定被嚇壞了吧?”

    “她不放心你,便隨我們一道進了宮。只是現在這個時辰,估計她已經睡下了。”

    “沒關係。那我明日再同她解釋吧。”

    李順很快從御膳房提了宵夜進來。這幾日爲了尋找攝政王妃,皇上難得有胃口。這座花房更是由他親自打理,從不許除自己以外的宮人入內。

    回想起去年的八月十五,新帝也是在同一片花海下,喝得酩酊大醉,李順突然就明白了。

    “皇上,晚膳來了。”

    見到北宮沉雪正爲攝政王妃在背後墊好迎枕,李順的心又是一驚。

    “嗯。放着就好,朕自己來。你先下去吧。”

    “是。”

    倚着牀欄坐穩後,男人還要親手喂她喝粥,被林婭熙堅決拒絕了。“我還沒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呢。皇上讓我自己喫吧。”

    北宮沉雪虎下臉。“別胡說。”

    少女吐吐舌頭,低眉乖順地攪着碗裏的粥。

    他知道,他沒有堅持的資格。能像這般抵頭而坐,跟她安安靜靜地喫完一頓飯,他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見她喝了只幾口便要放下,北宮沉雪忙問,“怎麼了,是粥不合口味嗎?今夜太晚了。等明日一早,我再命人去請一位擅長天元菜的廚子來。”

    林婭熙失笑。“何必那麼麻煩,粥還不是都一樣。皇上,你有宋楚煊的消息嗎?”

    北宮沉雪驀地就很嫉妒那個男人,那個無論想要什麼,都可以輕易得到的男人。

    自小被父皇安插在天元國曆練,去尋那傳說中所謂的天下至寶,並非他所願。即使被籠罩在宋楚煊的光環下十幾年,即使看着他一步步攀上頂峯,而自己纔是最尊貴的龍華國太子,他都從沒有一刻如當下這般嫉妒他。

    想起今早剛送到御書房裏的奏摺,北宮沉雪欲言又止了幾次,最終還是搖頭。

    “暫且還沒有。我所得到的上一則消息也是攝政王在汶祁邊境莫名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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