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踱步上前就要去揭白布,剎時所有人屏氣凝息。在柳縣敢靠近這般屍體的女人可寥寥無幾。

    葉璇的神色變幻幾次後終於藏在了一絲陰笑裏,許尚文則立馬蹙緊了眉頭,趕緊拂扇擋住鼻息。

    蘇楠饒有興致的看着她,心想這丫頭片子人小膽子可不小。

    白布掀開,頓時一陣惡臭傳來。

    山體滑坡泥石滾落,屍體在山水的浸泡砸壓下早已腫爛得不成人形,那慘狀簡直讓人一面唏噓一面忍不住犯惡心。

    好在幾天前春秀不知從哪找來些香料,葉知秋被關得煩了,便做了款清香好聞的香水。香水被她提前噴灑在面紗上,阻擋了大部分惡臭。

    人羣中,一縷狡黠的目光後露出一絲笑意:屍體已經成這樣了,人是怎麼死的還不是全憑她一句話。

    葉知秋掩住鼻子,仔細觀察後輕輕蓋上白布,回首正對上葉璇那三份得意七分鄙夷的眼神。

    “敢問各位屍體是在哪兒發現的?”葉知秋再次問道。

    “問你們話呢,一個個聾了嗎?”蘇楠怒道。

    “第一:我剛纔檢查了死者咽喉部位,裏面有許多泥沙,說明死者是死於下雨後。而我在下雨前就已經離開了村子。第二:敢問屍體已經成這樣了,你一個不會醫術的平常女子又是怎麼斷定你爹的腿斷過?”

    說話的同時,看向對方的眼神比之前多了一絲探尋與質問。

    葉璇被看得心裏發虛,可面上卻狡辯道,“你怎麼就能斷定我爹是死於滑坡之後?不要以爲你如今成了蘇府少夫人就可以信口齒黃,顛倒黑白。”

    葉知秋笑笑,似乎早料到她會這樣說,“來人,去廚房抓兩隻雞來。”

    身後的小廝趕緊小跑着去了廚房,不一會兒手裏就提了兩隻大公雞出來。

    “這是做什麼?”村民們小聲議論着。

    一旁的蘇楠不言不語,冷着一張臉靜觀其變。

    與此同時另一個小廝已經提了兩缸渾濁不堪的水來,放在衆人面前,“水來了。”

    就在大傢伙紛紛猜測這是要幹嘛時,只見她迅速從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幾乎只一秒便劃拉過其中一隻大公雞的脖頸處。

    鮮血瞬間汩汩流出,大公雞撲棱掙扎幾下便徹底安靜了下去。

    “放進去。”話落,兩個小廝一人抓着一隻大公雞放進了渾濁的水桶裏。

    其中鮮活的那隻哪肯乖乖就範,一沾水立即掙扎不停,將泥水撲棱得四處飛濺。另一隻則安安靜靜的沉到了泥捅最底下。

    片刻鐘後,只聽她再次道,“拿起來。”

    小廝不明就裏,但還是按照吩咐趕緊將雞從桶裏拿出,然而之前還鮮活的大公雞頭顱剛冒出便迎來一刀。鮮血再起。

    “她這是幹什麼?好好的雞怎麼就給殺了呢。”村民對她先後殺掉兩隻雞的行爲實屬不解,許久沒嘗過葷腥的村民頓時看到冒出的雞血直流口水。

    看到她手起刀落,動作嫺熟,身邊的蘇楠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女人看似柔弱十七八歲的樣子,沒想到殺起雞來毫不遜色。

    春秀那丫頭送的東西用起來還挺順手的。葉知秋收起匕首,耐人詢問的看了眼身邊的蘇楠。

    好似陰風拂背,蘇楠這纔想起她剛纔說的那句話——好你個大公雞,你給我等着。

    廚房有鴨有鵝,她卻偏偏選了雞。

    好一個殺雞儆猴!男人只覺後背一涼。

    葉知秋示意小廝拿開雞的咽喉,“大家看,這隻雞是進入泥水桶之前被殺的。喉嚨處絲毫沒有泥沙的跡象。而這隻……我們卻能輕易在它的喉嚨處找到泥沙。”

    她擺手,“把雞拿去廚房燉了。”

    去廚房不僅可以撈油水喫,還能見到司梨,如此美差都想搶着去。最後卻聽聞一聲乾咳,見是林虎衆人都萎着身子退了下去。

    林虎高大威猛,手掌一伸頓時將兩隻雞握在了手裏,大步向廚房走去。

    葉知秋繼續道,“同樣是死,可先後順序不同導致的結果就不同。反之,結果不同,死因自然是不同的。

    雖然屍體被泥水浸泡發脹,但依稀可在其喉部見到泥沙,這足以說明他的死亡時間是暴雨催發山體滑坡後而死,所以,由死者生前喉結處的泥沙可推斷出,死者是死於大雨之後。而那個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村子。”

    聽她這樣一說,再加上剛纔生動形象的演示,村民們很快明白過來。

    然而大家都揣着明白裝糊塗,心裏對這個毀掉村子的女人早已恨之入骨,先入爲主的情緒又怎肯輕易改變。

    葉知秋見衆人神情,心裏已經明白一二,看來今日想要洗脫嫌疑着實是有些困難了。

    她不經意的看向蘇楠,對方嘴角輕笑好似在告訴她——有我在,你放心。

    葉璇沒想到曾經懦弱無能,委曲求全,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葉知秋竟知道這麼多。這接連失利將她打得措手不及。

    可她哪是輕易認輸的主,不依不饒,繼續追問道,“你說你離開了,有誰可以作證?”

    當時村民正忙在莊稼地裏收割播種,沒人會注意到她。沒有人證,就證明不了她是暴雨之前離開的村莊。

    如此,她爹的死她就擺脫不了嫌疑。

    “對啊有誰可以作證?前幾日我們可都看到你進村子,可你什麼時候離開我們可一點都不清楚。”

    “對,不清楚。”

    人羣中再次發起對她的聲討。

    說到證人,葉知秋頓時語塞,“我……”

    當日她昏迷不醒,怎麼出村的連她自己也稀裏糊塗,除了雲想她想不出第二個能證明自己清白的人了。

    可她連他的蹤跡一無所知,更是對他的身份背景無從知曉。饒是說出,怕是也沒人信吧。

    那個男人她雖覺得眼熟,好似除了蛇山還在哪兒見過。然而記憶層層疊疊,最後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見她遲疑,葉璇的神色頓時更加鮮活起來。

    “大家看到了吧,根本就沒有人可以證明她何時離村,這一切不過是爲了脫罪胡謅的說辭罷了。”

    葉璇轉身,高聲沖人羣說道,語氣與之前相比有了180度的轉變。高調而猖獗。

    “葉知秋,如今你休想再狡辯。殺人償命。今天我說什麼也要爲我爹討個公道。”

    看她這架勢,是要讓她一命嘗一命了。

    “對,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還我們村莊,滾出葉家村。”

    “今日若不交出這妖女我們就不走了。”

    “……”

    人羣中,幾個被葉璇提前買通的人開始起鬨,其他村民不明就裏也跟着嚷嚷起來,場面頓時變成了葉知秋的聲討大會。

    “有我在,我看誰敢。”只見蘇楠神色暗暗,一把將身邊的女人護在懷裏。

    男人溫熱的胸膛散發着男人獨有的荷爾蒙,竟讓人心跳加快,男人眸下女人悄然紅了臉。

    他的聲音裹挾着怒氣,雖不似滔天震怒卻讓村民們紛紛禁了聲。

    葉璇恨恨地看向許尚文,眼裏的神情不言而喻。

    對方趕緊收了扇子,微微欠身道,“蘇少爺,此事人命關天,縱使你蘇府財大氣粗不把我們這些窮人的命看在眼裏,但終歸不能隻手遮天。今日若不給我們個說法,我們斷不會輕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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