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回道,“放心吧少夫人,阿澤做事你還不放心。”

    自上次朱古鎮後,阿澤便辭了工去蘇府裏做了藥童。

    “只是……”春秀欲言又止。

    葉知秋繼續搗鼓着泥土,沉聲道,“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春秀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提醒道,“少夫人,林晚晚這次來擺明了是來跟你搶少爺的。如今她在府裏你卻在外面,這世間一久了婢子怕……”

    “怕什麼?”她笑了笑,語氣有些自嘲,“他娶我本就非他所願,夫妻一場卻是名存實亡,還有什麼好怕的。”

    “更何況……”她望向遠處正埋頭苦幹的村民,嘆息道,“他們終歸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技術。這時候我若一走了之,到時候遇到問題他們該找誰?”

    雖然她從小泡在蜜罐裏,可奶奶生前曾不止一次告誡過她,做事不能半途而廢,認準了的事情就要盡全力把它做好。

    “你放心,等過些時日組長們對工序更加熟悉了,我自會回去負荊請罪。”

    春秀知道她的脾氣,見勸不動也就沒再提,蹲身搶過主子手裏的框子,“少夫人你歇着,這些粗活婢子來就好。”

    看着春秀遠去的背影,葉知秋滿腦子想的都是蘇楠和林晚晚卿卿我我的樣子。

    “魔怔了?怎麼會想起他?”她捶捶腦袋,逼迫自己不去想。

    正欲喝水,長福家的突然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不好了少夫人,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

    葉知秋將手裏的水遞給對方,長福家的猛灌一口,這才道。“三組,磚……磚坯裂開了。”

    春秀折身回來,遠遠地看見少夫人朝三組奔去。心下不好,等反應過來立馬丟了框子也跟了上去。“少夫人,你等等我。”

    磚窯旁,聚滿了一堆人。每個人臉上都佈滿了烏雲,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夫人來了。”

    不知誰高喊了一聲,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羣自發讓出一條道來。

    葉知秋上前一看,頓時傻眼了。灰色的磚坯重重疊疊,百米開外甚爲壯觀。可若仔細一看,便不難看出這些磚坯有了裂紋,嚴重的甚至有了裂縫。

    按流程這些磚坯再經過兩道工序便可出爐爲磚,可如今……

    “怎麼回事?爲什麼會這樣?”她問。

    此時組長葉長富從人羣中站了出來,耷拉着腦袋不敢看她,“回少夫人,這些磚坯今天早上還好好的,可一到了下午就成了這樣。”

    葉知秋上前拿起一塊磚坯查看,然而烈日灼灼,磚坯被曬得滾燙。掌心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燒感,她下意識把磚頭扔在了地上。

    然而就是這一翻轉,之前朝下的部分朝了上,雖也有裂紋,可裂紋的走向弧度卻大相徑庭。

    這一變化引起了葉知秋的注意,她秀眉緊蹙蹲身仔細研究起來。

    良久,終於直起身子,對長富道,“同一批磚坯還有嗎?”

    長富搖頭,“沒有了,都在這裏。”

    爲趕工期,每一組完成工序後都要快速移交到下一組,以免拖了別組的進度,所以並無留存。

    葉知秋望了一眼就要下山的太陽,轉身對組長道,“和煉好的泥土還有多少?”

    “還有很多。”

    “好,開工。”她厲聲道。

    那一刻,她小小的身子彷彿充滿了力量,像一個領兵的將士指導人們前行。

    大概連村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信服起這個女人來。

    這天晚上葉知秋和三組成員一起忙到深夜。他們先將和煉好的泥土填充到模具裏,塑好形後再交由身強體壯的人壓實。

    這次,在葉知秋的監督下沒人敢在偷懶,放磚坯的地方通通鋪了層細沙,目的就是爲了防止泥土粘連。

    “幾更了?”葉知秋問。

    “快三更了。”春秀答。

    葉知秋環視一週,起身道,“大家聽我說,咱們趕緊把手上的磚坯做完,然後回去好好休息,咱們明天放假一天。”

    “放假”是葉知秋教會他們的新詞彙,

    村民們一連趕了十幾天工期,一聽說放假頓時沸騰不已,手上的動作也跟着麻溜兒起來。

    半個時辰後,新一批磚坯已經全部做好。

    村民走後,只留下葉知秋兩人和組長葉長富。

    “長富叔。”

    葉長富正收拾模具,見葉知秋還沒走趕緊催促道,“少夫人,都這麼晚了趕緊回去歇息吧。剩下的我來。”

    “長富叔,其實今日之事您不必自責。”葉知秋一邊幫着收拾工具一邊道。

    葉長富長嘆一聲,神情愧疚不已,“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少夫人與大家夥兒的信任。”

    葉知秋搖頭,“其實今天這事也不能全怪您。”

    “不全怪我?那還有誰?”

    想當初葉知秋教他們手藝時曾讓他們簽過一份責任承諾書,不僅需要保密,還需要對自己所負責的板塊擔起全部責任。

    “還有它。”葉知秋指了指天空。

    葉長富更加迷糊了,“怪天?少夫人你就別賣關子了。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看你在那磚坯上看了半天,想必定是看出了些什麼端倪。”

    否則也不會讓他們連夜加趕。

    葉知秋放下工具,趁着春秀手裏的火光抱着一把枯草鋪在磚坯上,一邊鋪一邊道,“您看,這些土坯雖已有了形狀,可若想讓它徹底定型,這天時地利人和就得缺一不可。”

    “什麼意思?”一旁的春秀忍不住問道。

    “長富叔,我問你,你是否爲了縮短等待時間而將磚坯放於太陽下暴曬。”

    葉長富點頭。磚坯需完全乾燥後才能被送往下一組進行加工,而他這樣做既節省了時間又達到了目的。

    “這有什麼問題嗎?”他有些不明白。

    “當然有問題。磚坯需要的是陰乾而非曬乾。暴曬時間一長便會破壞土壤組織,導致磚坯出現裂紋,嚴重的甚至還會變形。”

    葉長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都怪自己急功好利,差點釀成大禍。所以這些乾草是爲了避免這些磚坯曬到太陽?”

    葉知秋點頭,“對。乾草可以很好的保護磚坯,如此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

    聽她這樣一說,葉長富趕緊抱起乾草,學着葉知秋的模樣小心翼翼蓋在磚坯身上,春秀見狀也加入了進來。

    ——

    第二天,臨近中午還不見春秀起來。

    興許是昨晚太累。葉知秋如是想,便給她留了早飯提着籃子出門去。

    今天她要去集市上採買一些東西,雖然這些東西系統商店也都有售賣,但顯然集市上的更便宜。

    更何況她所剩的積分已經少得可憐。

    一個時辰後,葉知秋提着東西回到客棧,一開門見春秀還沒起牀,她立即覺察到不對。

    上前把脈,“糟糕,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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