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巍峨的大門前一位少婦緊緊護住身旁的小女孩,正與管家相持不下。

    “求求你讓我們進去吧,我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不行,沒有夫人發話今天誰也不能進去。”

    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少夫人來了。”

    爭論聲立馬消了下去。

    管家見是葉知秋,立馬迎上前,彎身作揖道,“少夫人您怎麼來了?”

    葉知秋沒有回他,而是直接看向外面,見到辛憐那一刻,目光暗暗盈了淚。

    只見辛憐穿着一件略顯簡單的素白色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

    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朵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寬腰帶收緊腰肢,窈窕身段頓顯,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氣。

    通體看去,給人一種清雅卻不失華貴之感。

    再看她身邊的臨書,小小身子裹在一件同樣繡着梅花的布衣裏,肩上挎着包袱,懷裏抱着一團暖白。

    見到葉知秋雖有幾分喜,卻都悄悄藏在了那雙超乎年齡的眼眸裏。

    她轉身對管家道,“他們是我的朋友,讓他們進來。”

    “少夫人,不是我不通融,實在是……”管家有些爲難。

    葉知秋拂袖怒道:“母親那我自會解釋,若你還是執意不肯放行,那我只能派人去請了老夫人來。”

    一聽說老夫人,福伯立即變了臉,“那倒不必,那倒不必。來人,放行。”

    老夫人身體不好,沒什麼大事福伯自不會去驚動她老人家。

    辛憐牽着女兒,一路跟在葉知秋後面往後院走去。

    她覺察出她的腳步很急,心裏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

    “葉姑娘,哦不對,應該叫你少夫人才是。”

    葉知秋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一個稱謂而已,怎麼叫都無所謂。”

    良久,她看着她的眼睛,終於問出了聲,“少夫人,他……沒事吧?”

    “戚掌櫃他……”她的眼神有些躲閃。

    辛憐立馬明白過來,身子微微往後頓了頓,一雙明亮的眸子兀地蒙了一層水霧。

    大人之間的默契,沒能逃過聰慧的臨書,她的眉眼好似下了一層霜。

    看着葉知秋,一字一句問道:“姐姐,剛纔他們說我阿爹就快死了,是真的嗎?”

    “……”她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的沉默代替了回答,臨書立馬淚流滿面。

    用力抱緊大白,拼命搖頭道。“不會的,姐姐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是他們騙我的,一定是他們騙我的。”

    她流着眼淚,看着她的眼睛,詢問中帶着幾分懇求,“姐姐,你那麼厲害一定有辦法救活我阿爹的對不對?對不對?”

    葉知秋此刻心如刀攪,她多希望自己真能有通天本領,能在死神手裏奪命,可事實上她也只是個凡人。

    一個比他們多活了千年的普通凡人而已。

    接下來的路變得既沉重又急切,三人懷着這種矛盾的心裏終於來到了戚掌櫃所在的屋子。

    推門而入,春秀正在喂藥。

    見她們進來,趕緊起身,“少夫人,你總算回來了。”

    “怎麼了?”她問。

    春秀瞥了一眼碗裏還剩大半的藥,無奈地搖了搖頭。

    辛憐望着病榻上憔悴不堪的戚掌櫃,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放下包袱,挪着腳步慢慢朝他走去。

    幾步的路程卻好似走了幾年,她看着他,過往的種種一幕幕逆流回腦海。

    子學書坊的第一次相遇。

    鎮西橋下的第一次約會。

    後來他提着大包小包去提親,卻被辛老爺無情扔出府去。

    再後來他帶着她私奔,四處逃離,最後落腳到了清河鎮,那段日子清苦卻快樂。

    可有一天,她懷着大肚子,突然離開了書坊,從此再未踏足。

    她來到牀前,看着他骨瘦如柴、落魄不堪,多年的怨氣突然化作一團霧氣煙消雲散。

    她握着他的手慢慢軟在了牀榻邊,哭成了淚人。

    “橫之,是我,我來了。你睜眼看看……我帶女兒來看你了。”

    然而不管她怎麼呼喊,對方都紋絲不動。

    整個屋子充斥着她的哭聲。

    “戚橫之你起來,你給我起來啊,你起來看看我,看看我們的女兒。我們就在你眼前你睜眼看看我們啊……”

    女人哭得悲慟,臨書站在遠處靜靜看着這一切,淚水早已打溼了臉龐。

    就在這時,病榻上的男人,眼睛突然有滴淚悄然滑過。

    “你能聽見我說話?太好了,你能聽見我說話。”

    辛憐激動不已,看了看一旁的藥,猛地端起來灌了一口,而後對準病榻上男人的嘴,盡數灌了進去。

    一陣猛灌,嗆得戚掌櫃虛弱地咳嗽了兩聲。

    臨書頓時歡喜道,“醒了,阿爹醒了。”

    然而她還來不及高興太久,病榻上的男人再次恢復了死一樣的沉寂。

    葉知秋立馬上前把脈、檢查,而後對辛憐無奈地搖了搖。

    “戚掌櫃五張俱損,能拖到現在已是奇蹟。如今雖還留着一口氣,只怕也是因爲心裏還放不下你們母女。”

    聽聞此言,辛憐仿如一灘軟泥癱在了地上,

    “不,他是在怨我,怨我在他臨死之際也不肯帶女兒來見他。是我,是我的錯,我不該將大人之間的恩怨連累到孩子。都是我的錯,是我害得他們父女連最後一面都無法見上。是我,都是我的錯……”

    她哭得聲嘶力竭,不斷用手捶着自己胸口,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心裏好受一點。

    臨書趕緊上前制止她,“阿孃,阿孃您別這樣。阿爹已經這樣了,您若再出什麼事你們叫書兒如何是好?”

    母女倆抱頭痛哭,哭得肝腸寸斷。

    見如此,葉知秋突然神情凝重,說道,“也許還有一個辦法,能讓戚掌櫃醒過來。”

    “什麼辦法?”辛憐立即看向她,滿眼的渴望。

    只見她打開針袋,從裏面取出最長的三顆,分別扎入其眉衝、五處、曲差三個穴位。

    針入體,戚掌櫃的眉心立馬有了反應,接着只見她握住針腳輕輕一拈,昏迷的人慢慢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

    辛憐一把握住他的手,哭得梨花帶雨,“橫之,橫之你終於醒了。”

    戚掌櫃看着眼前的淚人,有些不敢相信,“憐兒?是你嗎憐兒?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是我,我來了,我來看你來了。”

    戚掌櫃驚喜之餘,滿臉愧疚。

    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歉意,“對不起憐兒,我知道我沒資格求得你的原諒,只求你放下過去,帶着硯臺和女兒離開這裏,回到金城好好生活。”

    兩人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淚水一滴接着一滴打在上面,灼熱而心酸。

    她哭着搖頭道,“不,不是的,其實我早就不恨了,只是一直不敢面對你。”

    說着對身旁的女兒道,“臨書,快,還不快叫爹。”

    臨書流着淚上前,辛憐趕緊將她的手和戚掌櫃的手握在一起。

    只聽她生澀喚了句,“阿爹。”

    再平凡不過的兩個字,卻讓病榻上的大男人頓時流淚哽咽,“誒。”

    他看着她,眸子裏散發着溫柔的目光,捨不得挪開眼睛,“臨書,你就是臨書?”

    “阿爹,你快好起來,書兒不想沒有阿爹。”

    “臨書乖,阿爹走後記得好好照顧你母親,阿爹對不起你。”

    話落,他突然猛地咳嗽起來,而後雙手一軟緩緩閉上了眼睛。

    “橫之,橫之……”

    “阿爹,阿爹。”

    病榻前的兩人立馬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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