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上前,伸手去探鼻息,可這一次,戚掌櫃徹底離開了人世。

    她悽慘一笑,踉蹌着身子往門口走去,一步一淚,掛滿了臉頰。

    林晚晚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林家人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望着鏡子裏容顏一點點恢復如初,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這藥膏真神奇,竟一點疤痕也沒留下。”

    蔣嬤嬤細心梳理着手上的髮絲,高興地望着鏡子裏道,“是啊,老奴看小姐甚至比以前還要漂亮呢。”

    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哀嚎與鑼鼓聲。

    林晚晚扭頭問道:“外面什麼聲音?”

    蔣嬤嬤看了看,沉聲道,“還記得前陣子擡進府的書坊掌櫃嗎?昨兒個去了,今天正好出殯。”

    她眉眼一蹙,“大清早的真是晦氣,他不是早就被趕出去了嗎?”

    “聽說被少夫人攔下了。小姐,要不讓老奴去說一聲,讓他們改個道。”

    月影軒離蘇府外牆不遠,而出殯的隊伍正好從那經過,吵得林晚晚頭疼。

    她嘆息着擺了擺手,“算了,聽說他和我同時病重,我一個大活人還和一個死人計較什麼。隨他們去吧。”

    戚掌櫃入葬時,辛憐太過悲痛暈倒在了墳前,醒來已是三天之後。

    “少夫人,辛夫人來了。”

    門口,春秀領着辛憐和臨書走了進來。

    母女倆見了她立馬跪下。

    “你們這是幹什麼?”葉知秋趕緊將她們扶起。

    辛憐起身,清瘦的身子因悲痛變得更加孱弱。

    她道;“少夫人,謝謝你在包袱裏給我們留的地址。才能讓我在想明白後帶着臨書前來,見她阿爹最後一面,不至於抱憾終身。此乃大恩,該受此禮。”

    臨書抱着大白走上前來,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好似一夜之間長大了。

    “姐姐我都聽說了,謝謝你爲我阿爹做了這麼多。來日書兒定當涌泉相報。”

    葉知秋摸了摸她的頭,“快別這樣說,戚掌櫃對我有恩,相處的這些時間我也早就把你們當做親人。”

    “少夫人,這些日子我們在蘇府多有叨擾,這次我帶臨書前來是來與少夫人告別的。”

    “告別?”

    辛憐望着金城的方向,暗暗嘆息一聲,“嗯,如今橫之走了,離家這兒多年,也該回去看看了。”

    “你與戚掌櫃……?”葉知秋到底還是問出了心中疑惑。

    女人悽慘一笑,笑出了眼淚。

    無奈道,“我與他說來話長……”

    七年前金城熱鬧非凡,戚橫之遠道而來,參加科舉。

    文采斐然的他卻因被官宦子弟頂替了名字,而落榜。

    落榜後的戚橫之不甘心回鄉繼續苦讀,便用僅剩的盤纏開了一家書坊。

    起先書坊的生意還算不錯,維持生計之餘還能往家裏寄些銀兩。

    可後來連年征戰,加上鬧饑荒,光顧書坊的人越來越少,金城很多店鋪蘇關門的關門,改業的改業。

    一心宣揚讀書壯國的戚掌櫃卻始終堅持如初,甚至開設了許多免費閱書讀卷、討論學術等活動。

    在一個豔陽午後,一位女子走進了他的書坊,闖進了他的世界,從此宛如一顆種子一樣,在他的心裏生了根發了芽。

    兩人一見傾心,一來二去便有了感情。

    半年後,戚橫之提着東西上門提親,才得知辛父早已打算將辛憐嫁給戶部尚書之子。

    辛家得知她與人私定終身,便將之困於家中不讓兩人見面。

    並將戚橫之趕了出去。

    戶部尚書之子是出了名的德行敗壞,辛憐說什麼也不肯嫁給他。可奈何她母親早逝,父親又百般聽從姨娘的話。

    她那位姨娘,不僅心腸歹毒,手段也是極其了得的。

    然而皇天不負有心人,辛憐終於逃出府與戚橫之一路私奔到了清河鎮。

    兩人起早貪黑做些粗活,生活很是拮据。

    本以爲這就是想要的長相廝守,可當辛憐看到心上人懷才不遇終日鬱鬱寡歡,便瞞着他去給一家財主當了漿洗女工。

    財主出手闊氣卻一直貪圖辛憐的美色,爲了能早日籌夠銀子給他開一家書坊,辛憐只能一次次忍受對方的騷擾。

    後來,辛憐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從財主家請辭,卻被對方強行按在洗衣房裏欲行不軌。

    前來尋人的戚橫之撞見這一幕,怒火滔天,失手打死了財主。

    財主有三個兒子,兩個兒子在軍隊,二兒子因腿腳有疾便留在了家裏。

    二兒子不依不饒,報官抓了戚橫之後,更是揚言要在獄中偷偷弄死他。

    辛憐聽到消息,挺着大肚子去求二公子放他一命。

    財主生前有遺囑道:有子嗣者方可繼承家產。

    想獨吞家產的二公子正急得焦頭爛額,突然見到辛憐,計上心來,拿戚橫之的命與辛憐肚子裏的孩子做了一場交易。

    戚橫之從牢獄出來後,見到辛憐坐着花轎改嫁他人,心如刀絞。

    而在得知她早已與財主家二公子有染,肚子裏還懷着對方的孩子,更是痛不欲生。

    他喝得伶仃大醉,當街攔住花轎,說了無數辱罵傷害辛憐的話語。

    他說後悔與她相識,更言明從未愛過她,不過是看在她家家世顯赫才勉強在一起。

    而後她淪落成漿洗婦,又與人不清不楚,早就生了眷戀,移情別戀了他人。

    字字句句都在蝕骨焚心,挖心掏肉。

    辛憐看着這個自己不惜一切代價救下的男人,聽着他的字字誅心,暈倒在了花轎裏。

    醒來後的第二天,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決定去找他,說出真相,然而來到門口卻親眼目睹了他娶別的女人進門。

    那一刻,她的心死了,唯一支撐她活下來的只有肚子裏的孩子。

    她把存了很久的開書坊的銀兩,作爲新婚賀禮送於他後便哭着離開了。

    洞房夜,戚橫之將新娘獨自留在房裏,一個人捧着那隻錢袋喝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不知道那些銀兩背後辛憐所付出的艱辛,只誤以爲那是她在用錢打他的臉,炫耀她如今的衣食無憂。

    後來,財主家另外兩個兒子在軍中叛變,連累家族沒落,二公子因荒淫無度被婢女刺死在榻上。

    辛憐歷經艱辛萬苦生下臨書後,四處避難,曾走投無路想要去投靠戚橫之,卻被對方拒之門外。

    當時鄰居看見她出現,偷偷報了官,辛憐以爲是戚橫之所報,怒不可遏。

    戚橫之因懷恨她背叛在先,便負氣承認了是自己報官。

    那天后辛憐再也沒有出現在清河鎮,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後來的某一天,一個偶然的機會,戚橫之得知了財主家二公子原來竟天生不孕。

    他這才知道當年辛憐並沒有背叛他,而是爲了救他不得不大着肚子嫁給那個男人。

    可他卻傷透了她的心。

    知道真相後的戚橫之,悔不當初,四處尋找,想要得到母女的原諒。

    然而有些話說出過口,有些人傷透過心,一切早已覆水難收。

    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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