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勤兒顫巍巍接過藥丸,放在手心裏就跟沉甸甸的兩座大山一樣,她好像看到兩座大山壓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可她卻無能爲力。
她的手在抖,她的心更在抖。
最後一仰頭,兩粒藥丸生吞了下去。一滴清淚順勢滑過臉龐,灼得傷口更是火辣辣的刺痛,卻不及心裏的痛的萬分之一。
服藥後,病榻上的女人捂着小腹翻來覆去的疼,葉知秋趕緊再次拿出兩顆藥丸喂予她服下,她的痛感才稍微減輕了些。
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女子身下流出一灘污血。
感受着身下的粘稠,陳勤兒再也遏制不住眼淚汪汪往外涌,只能悲痛地作無聲的抽泣。
孩子沒了,陳勤兒的心也跟死了一般。
葉知秋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廉將軍不知何時已經候在了門外。
“將軍。”她擡眸看去,略微有些詫異。
廉將軍看向房門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急速掠過一抹無奈。
兩人一前一後往前院走去,誰也沒有說話,心裏好似都被什麼東西壓着一般,尤其是廉將軍,腳步就跟心事一樣,又沉又重。
走廊下方的池水正綠,成羣結隊的鯉魚就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在水裏歡愉。
葉知秋停下腳步,輕輕靠近之前留意過的欄杆處,目光一直落在那微微晃動着人影的水池裏。
看那池水,就算再碧綠,可映出來的人影也都渾濁模糊,就跟人心一樣。
“你已經知道了。”她說的是陳勤兒肚子裏的孩子。
廉將軍微微點頭,剛纔在外面他什麼都聽到了。
葉知秋轉過身來“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一段死寂的沉默後,廉將軍終於開口道,“只要是她,其他的我都可以無所謂。”
說這話時,他的心口好似被無數刀劍劃過一般,可縱然再痛他也不捨得讓她痛。
那些無憂無慮的紅鯉魚,美豔的皮膚歡愉的動態就跟針一樣紮在廉將軍心口。
“我愛的是她這個人,那層皮囊,那背後的不得已我都能忍,只可憐了她受盡了這些委屈。希望往後餘生我能給予她足骨的補償,讓她以後的人生能溫暖那麼一些些。”
葉知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她擡頭望向遠處,腦海裏情不自禁想起蘇楠來。
蘇楠會不會也這麼想,寧願自己受盡折磨,也不願她對他那般的冷漠。
她突然有些許的動搖,是不是自己不敢那麼的絕情。
此時他在哪兒?
做什麼?
是不是恨極了她?
——
黔州城郊外,一處僻靜的院子裏,一白衣男子坐在屋頂衣袂飄飄,手持木簪,目光緊緊。
他的心是痛的,因爲他的眼神已經快裝不住那些心底的痛了。
她在哪兒?在做什麼?
爲何要這般決絕的離開她?
難道當真如她所說,從來就沒愛過他嗎?
不,他不信。
那些真實的切實的感受是不會騙人的,她含情脈脈看他的眼神,她心急如焚爲他治病的身影,還有那些在牀榻之上的柔情蜜意。
騙不了人,這些統統騙不了人。
可她爲什麼?爲什麼?
蘇楠的眸色越來越痛,突然心口一痛,鮮血再次順着嘴角流了出來。
自上次葉知秋離開後,身體裏那股奇怪的力量就再也沒出現過,可爲何剛剛又突然出現?不過剎那卻又轉瞬即逝?
蘇楠不明白,可如今的他實在沒有心思去理會自己的身體,他本就是將死之人,如今她已經不在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什麼意義?
他掏出手帕,小心翼翼擦掉嘴角鮮血,笑着將手裏的木簪深深嵌進肉裏……
直至鮮血流出。
直至木簪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