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布楚越說情緒越激昂,背對着師太,面向金城的方向,雙手高高託舉過頭頂,好似萬物都在他的腳下,大有一種稱王稱皇的氣勢。

    此時的他沉浸在自己編造的夢裏,彷彿面向的是整個大邑的百姓,擁護聲一片,腳下正跪拜着朝廷羣臣,個個唯他是從,身後簇擁着無數誓死效忠的守衛,最疼愛的師妹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共享這繁華盛世。

    一切皆如他所願。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等這一天。

    終於,這一天就快來了。

    “你做夢。”言辭師太無情地打破了他的美夢。

    幻想終究是幻想,等意識回籠,齊布楚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身處的乃是小小的柳縣,並非人人嚮往的金城,自己也還依然只是小小的齊雲閣閣主,雖然在江湖與百姓心中有着一定地位,可到底與那高高在上的皇權還差着十萬八千里。

    夢碎一地,齊布楚的眼裏流露出無限憤懣與不甘。

    他緩緩上前,步步緊逼。

    伸手直接握住了言辭師太的脖頸。

    手掌輕輕發力,言辭師太便被他高高舉起在了半空,呼吸急促,臉色憋紅,目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

    她知道,此時的齊布楚根本不再是小時候自己認識的那個,連一隻受傷的小野兔也不忍殺來果腹,而是忍受着飢餓硬是將兔子身上的箭上給包紮好後,親自放生到了離人類儘量遠的那片森林裏。

    現在的齊布楚,手上沾滿鮮血,一心構造他的宏圖霸業,整日做着皇帝夢,早已嗜血如命,殺人如麻。

    饒是她反抗,她也不是他的對手。

    與其做無謂的掙扎,還不如讓自己死得體面一些。

    如是想,言辭師太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眼前男人一點點將力道收緊。

    見她不反抗,齊布楚的眼裏閃過一陣陣鈍痛。

    她真就如此恨他?寧死也不願開口求他?

    只要她開口求他,他就會鬆手,就會放她一條生路。

    她明明知道這一點,可她爲什麼就是不肯向他屈服。

    他到底狠不下那個心殺掉她。

    這輩子他唯一深愛過一個女人,正是她。

    他做夢都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夠稱王稱霸,而她則能坐在自己的身旁,與自己一起被萬人敬仰,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全大邑最爲尊貴的女人。

    在他心裏,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值得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他不知什麼時候便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給她。至高無上的權利,人人羨慕的恩寵,萬衆矚目的地位……所有的一切一切,只要她願意,他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一定會讓她得償所願。

    然而,他哪裏會知道,這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早已看透皇家薄情宮廷險惡的言辭師太,對權利、對地位、對恩寵,一點興趣也無。

    此生,她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護顏家唯一的血脈,侄女知秋一世周全。

    齊布楚收了內力,重重將言辭師太摔在地上,恨恨道,“哼,想要求死,本閣主偏不遂你願。別以爲你不喫東西本閣主就拿你沒有辦法,我告訴你,這是我新研發的一種藥水,就算你餓上十天半個月,昏迷不醒,半截身子都踏進了棺材板裏,但只要我將這藥水讓你服下,你便是想死也死不了。”

    意思就是說,就算她絕食想要餓死,沒有他的允許師太也休想得逞。

    這藥水會一遍一遍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拽回,死不了,便是無休止的折磨。

    死,何其簡單。

    可最讓人害怕的是,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言辭師太虛弱地目光落在那瓶半透明的藥瓶裏,虛虛實實忽隱忽現,那裏面好似裝着一種泛着藍光又隱隱像是泛着紫光的藥水。

    言辭師太不知道那藥水的真假,可就她對齊布楚醫術的瞭解,這種刁鑽陰狠的藥水,他最是擅長。

    見她猶豫,齊布楚嘴角微微放鬆了些。

    他重新來到石桌前,端起桌上剩下的飯菜來到她的跟前。

    對她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將這些東西全部喫下,蘇楠便會沒事。”

    “你……你什麼意思?”聽到這話,言辭師太的眸子立馬活泛起來。

    看向齊布楚的眼神,透着不解與牴觸。

    “你還不知道吧,這些年蘇家少爺一直偷偷拜師在我的門下。十幾年的師徒情分,他早已將我看作與他父親一般重要的人。”

    怎麼會這樣?楠兒怎麼會拜師在他的門下?

    “難怪楠兒會人皮面具術。”說到蘇楠,言辭師太的神色果然緊張了許多。

    有些按耐不住繼續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齊布楚滿意地笑笑,“皇天不負有心人,十幾年的不斷配藥試藥,我終於找到了解毒之法。”

    “是何?”師太脫口而出,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這些年,蘇楠的病一直是她的心病,她做夢都想解掉蘇楠身上的毒,不光是因爲蘇家對她有恩,蘇楠喚她一聲籬姨,還因爲他是知秋的相公。

    知秋是顏家唯一的血脈,若是蘇楠的病不能尋找到解救之法,將活不過二十三歲。

    眼下蘇楠正值二十二歲,也就是說,若是還不能解除他身上的毒素,那他在這個世上的時間將不足一年。

    蘇楠不能死,蘇楠若是死了,知秋便成了寡婦,顏家也將從此斷了香火。

    不管是爲了蘇家還是顏家,她都會傾盡全力讓蘇楠活下去。

    她還要看到他與知秋一起白頭到老,看到他們子孫滿堂。

    見她着急,齊布楚反倒是顯得不慌不忙起來,慢悠悠道,“你若是想知道,那就將這些東西全都喫完,或許我一高興,就全都告訴給你了。”

    言辭師太一聽,二話不說,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嚥起來。

    此時的她,哪裏還顧得什麼儀態,恨不能一口將桌上的東西全都喫完,儘快得知解救之法。

    然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恍如一記悶棍,狠狠敲在她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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