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後,兩人都喝了不少酒,被下人攙扶着回了房間。

    房間裏一左一右兩把椅子,兩人一進門便雙雙躺了上去。

    下人們離開,房間裏一時只剩葉知秋與蘇楠兩人。

    當熱鬧迴歸平靜,空氣好似也跟着變得沉默起來。

    兩人醉醺醺的,誰都沒有說話,可卻無時無刻不在悄悄留意着對方的動靜。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春秀進來送醒酒茶,“少爺,少夫人,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婢子送來的醒酒茶。”

    “嗯。”兩人誰都沒有接話,只葉知秋淡淡的嗯了一聲。

    見兩人氣氛怪異,春秀放下茶後很識趣地快速離開了。

    又這樣坐了不知多久,蘇楠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剛纔你跟祖母說的話,是真的嗎?”

    “什麼話?”葉知秋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雲淡風輕反問他。

    此時蘇楠的臉上更紅了,激動而又緊張道,“就是……就是生孩子的事情,你真就那麼想的?”

    葉知秋擺擺手又搖搖頭,不以爲意地笑着回他,“那不過是說來哄老人家高興的罷了,當不得真。”

    是啊,以對她的瞭解,這些話斷然不會是真的。

    可是爲什麼,剛纔喫飯時當他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心底竟是十分的期待,期待她真的能給他生一個大胖小子,期待他們一家三口也能像別人一樣,和和美美,幸福安康。

    “怎麼?莫不是你還真當真了?”注意到他臉上的失落,葉知秋隨口問道。

    心事被看穿,男人顯得略微有些慌亂,連忙倒了杯茶水喝下,掩飾道,“怎麼可能,小孩子都能聽出來你是爲了哄祖母她老人家高興才那麼說的,我又豈會不明白。”

    藉着酒勁,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他說,“那就好,生孩子是不可能的,至少這輩子我跟你都是不可能的。”

    她說,這輩子……

    她跟他,都不可能。

    剎那間,蘇楠心底像是突然破出一口洞,涌起無限悲涼。

    原來在她心底,竟真的從來沒想過要給他生個孩子。

    一個連孩子都不願意給他生的女人,又如何會真心實意的愛他。

    或許真如師父所說,她之所以嫁給自己不過是逼不得已,他又怎能如尋常夫妻一般求得她真心愛自己,更不可能奢望她能與自己生兒育女。

    想到這,蘇楠醉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癡癡地傻笑。

    “少爺,少爺你醒醒。”無跡將醉酒中的蘇楠搖醒。

    蘇楠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一時竟給睡了過去。轉頭一看旁邊椅子,上面早沒了葉知秋的影子。

    “你怎麼來了?”他拍拍腦袋,將身子坐直了些。

    無跡直言道,“席間少爺喝了不少酒,夫人讓屬下來看看少爺。少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回想起睡着前的事情,蘇楠有些懊悔。

    聽到主子沒事,無跡這才放下心來。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對了少爺,你可識得昨晚與我們交手的人是誰?”

    “你是說那個黑衣人?”

    “正是。”

    一聽這話,他便明白無跡這是對那黑衣人的身份也有了懷疑,說道,“看來你也懷疑那黑衣人我們認識。不如這樣,咱們把懷疑的對象都寫在紙上,看看你我是否想到一塊去了。”

    無跡在紙上寫下一個“主”字。

    而蘇楠則用茶水在桌上淺淺寫下一個“師”字。

    兩人相視一眼,心中立馬有了答案。

    蘇楠對無跡的洞察能力很是讚賞,問他道,“你是如何發現對方身份的?要知道昨晚那黑衣人使用的棍法你我可是從未見過。”

    無跡回道:“少爺說得沒錯,對方很狡猾,在與我們交手時特意使用了我們不熟的招式。可大家都是習武之人,一招一式可以改變,但內力招法卻是很難改變的。在我們使用雙劍合璧時,對方立馬便懂如何應對,且對方使出的內力與之前打傷我的內力是一樣的。”

    雙劍合璧是閣主親自傳授於他們二人的,普天之下沒有比他更熟悉這招式的。或許是雙劍合璧所迸發出的能量實在太過強大,對方來不及思考,所以慌亂中才露出了破綻。

    而上次在葉知秋房間時,齊布楚曾出手用內力重傷過無跡,兩次內力感應出奇的一致,讓無跡不得不懷疑到齊布楚頭上。

    蘇楠點點頭,雖然他沒有被師父用內力傷過,無法從內力判斷出對方的身份,但從對方的身形以及出招的習慣,結合那招毀天滅地如來掌,便不難猜出此人正是師父齊布楚。

    這些年,師父一直在閉關修煉一種絕世神功,想來便是那招毀天滅地如來掌。

    當時若不是有天雷劈下,恐怕知秋當場便會被打得魂飛魄散。

    可見此掌威力極大,猶如其名。

    然而讓他怎麼也想不通的是,師父爲何會出現在那裏?又爲何會與知秋大打出手?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這些年,他一直以爲師父早已看破紅塵無慾無求,所以才十幾年如一日,隱居深山甘願做一隻沒人打擾的閒雲野鶴。

    可如今看來,是他錯了。

    師父背後一定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少爺,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無跡問。

    蘇楠雙目平視,淡聲道,“如今我們只是懷疑,要想確定此事是否與師父有關,還得我親自上一趟山。”

    “少爺不可。”

    無跡立馬勸阻道,“我們能想到的,閣主也一定能想到。如今他已經對我們動了殺心,此次少爺若是前去豈不是羊入虎穴自投羅網。”

    “他不會殺我的。”蘇楠胸有成竹說道。

    “何以見得?”

    他怔怔然看向門外,臉上沒有絲毫神情,宛如一隻沒有靈魂的樹木。分析道,“他要是真想殺我,昨晚他就不會隱藏自己的招式,他之所以隱藏招式就是不想我們識破他的身份。”

    說着,突然悽然一笑,“因爲,我們對他來說,尚且還有用。”

    一時間,兩人都默不作聲。

    是啊,他們還有用,所以齊布楚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這便是棋子的宿命。

    而人心之苦,莫過於自己真心對待,一直當做家人守護尊敬的人,到頭來,自己不過是對方手上一顆隨時可以捨棄的棋子。

    棋子本身亦是如此。

    作爲棋子的影子,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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