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包公演義 >第2章 包府無意生黑子,崔氏悄然育小叔
    不說赤腳大仙下凡後自向皇宮而去,且說文曲星君那日私自拿得一個武士臉譜,晃晃悠悠降落凡間,來到廬州虎山北麓地界。此間有一深宅大戶,但見硃紅的大門上書“包府”二字,綿延之圍牆內樓閣連立,雕樑畫棟,一派富麗堂皇之景象;一側又鑿渠引溪源聚於塘築得花園,塘前樹一巨石,石刻草書“荷花塘”三字,四周花木繁盛,亭榭錯落有致,尤爲雅觀。時值盛夏,水中菡萏與園中芍藥競相開放。水榭間佇立一將不惑之年的鄉紳,彼身長七尺而如銀,儀表方正,裝着便服,頭戴綸巾,正攜晨曦遊園賞花。此人乃是戶主,姓包名令儀,字肅之,生於宋太祖建隆元年,現年將四十歲,可是一位滿腹經綸,飽讀詩書的學士。

    令儀父包士通,曾爲鄉村塾師,一世耕讀,母宣氏,終生務農。然而令儀少時隨父於私塾攻讀,又於宋太宗太平興國八年二十四歲上中癸未科進士,隨出任惠安縣知縣,三年任滿回京,授朝散大夫,任虞部員外郎,又遷南京上護軍職。淳化年間,太宗受箭疾所擾逐年見沉,然儲位空缺,度支判官馮拯,左正言尹黃裳,右正言王世則、洪湛等人伏閣上疏請早立太子,太宗震怒,將數人皆貶至嶺南;隨又接到朝散大夫包令儀毅然上書《論東宮表》,極力勸諫早立太子事,太宗一時龍顏大怒,氣憤難平,隨罷黜令儀職,遣返原籍。至道三年太宗駕崩,真宗繼位,有意召令儀還朝任職,然令儀返鄉數載,已無心於官場之事,又因父包士通,母宣氏至道初年雙雙離世,以致身心黯然,故推故不出,從此潛心居家耕耘祖業。

    令儀年少時娶妻張氏,生有二子,長子包播,字希遠。播二十歲時,正值樞密直學士馮拯在朝,拯對當年令儀毅然上書勸諫太宗早立太子事頗爲欽佩,然令儀不出,他聽聞令儀長子現已長成,身長七尺許,且虎背熊腰,頗具才識,便極力向真宗舉薦之,朝廷隨破格錄用包播出任南城縣巡檢使。因包播赴任後甚是喜愛南城縣山水,並且有幸娶妻崔氏於七仙閣下。次子包振,小字希睿,現年不足十歲,留父母身旁攻讀,暫且不表。

    卻說這年張氏一日忽見一儀容秀麗,飄飄然有仙風道骨之長者,手拿一面武士臉譜,醉臥於自家門前,張氏本欲驅之,轉瞬卻又忽兒不見,隨之醒來盡是一夢。且言與夫君令儀知,不足爲奇。然此後不久張氏便有孕在身,過十月有足,於宋真宗鹹平二年生得一子。此子全身並無異樣,怎生一張臉黑似鍋底,眉宇間還有一彎新月印。令儀見後亦百思不得其解,幾經揣測,認爲此子甚是不祥,斷然是甚麼妖孽作祟;張氏心中五味雜陳,雖諸多無奈,但留此子在身邊又深恐帶來災害,亦越看越嫌之。

    夫婦倆幾經商榷,終究叫來府上江管家,並大致說過些原由,吩咐他將此出世不數日的小兒想法處死,速速棄之荒野裏去。但是江管家比及令儀稍長些年歲,原本就一位仁慈之長者,平日裏甚好拜佛敬神,對於老爺,太太的決斷他甚爲詫異,然此乃主家之事不可非議,也不好違令,只得先將小兒接過懷裏,抱出門來。卻也很是爲難,輾轉反側,終於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先將小兒再次包裹仔細了,待走出宅院來已經黃昏時分。他忐忑不安地來到村頭,一路上幸虧沒甚麼人撞見,就趁機將小兒扔到村頭一漚麻坑裏,尋思着有夜歸的人們若聽得啼哭或許能將小兒拾回撫育,自然減少許多罪孽。他臨別時也不忘默默祈求上天多多保佑,不要責罪於己。

    然則,這一切卻恰巧被府上崔氏的貼身丫鬟春梅無意中瞧見,感覺江管家行事詭異,頓生狐疑,便有悄悄尾隨其後瞧得過仔細,又急急的趕回來將此事件密告自家主子崔氏。崔氏聽得就懷疑是府上剛出世不數日的小叔子,遂催促春梅趕緊帶路來看,遠遠地就聞得一小兒在漚麻坑裏哭得昏天黑地,叫人動容。崔氏上前抱入懷中,沒哄逗得幾下竟然安靜如初,崔氏隨着想:“這小叔子應好撫育”。——因婆婆分娩後崔氏特地前往探視過,故識得小兒,並與春梅說之果然是自家小叔。

    崔氏又偷偷將小兒抱回府上自己房中撫育着,且叮囑春梅不可告訴他人,並吩咐春梅找來府上江管家。江管家聽聞大少奶奶有事相托,就急忙隨了春梅一同而至,崔氏見得他便有意試探道:

    “府上數日前出世的小少爺近況如何,江管家可否告知一些?”,

    江管家聽言滿是疑惑地看着崔氏。崔氏知他迷惑不解,遂就直接問道:

    “江管家何以將府上小少爺扔至漚麻坑裏?”

    江管家明白崔氏識得此事後,反而很關切道:

    “大少奶奶既然已知,想必識得小少爺現在如何?”

    崔氏便待他入育兒室看了,江管家隨後將自己所知和盤托出,告知與崔氏。從而,崔氏又要求江管家不可將撫育小叔子之事說出,江管家對此原本頗爲欣慰,自是滿口應諾,不必細述。

    再說崔氏乃南城縣崔員外之女,崔員外年輕時好遊歷四方,到過廬州合肥,年近三十時而有幸娶得妻包氏,此後回籍置家於七仙閣下。然包氏雖是令儀同宗室之女,但相去甚遠,彼此並無往來。這包氏與崔員外先後生育了一雙兒女,長女即崔氏,閨名瑾兒,字璇卿;幼子崔永,小字元昭,現年十二三歲。

    話說崔氏十九歲時,正值包播坐鎮南城縣巡檢司之際,再則崔員外雖人至暮年,但一向性情爽朗,喜好與士人交往之。這不,在一次經由知縣大人宴請政界商界人士協辦之地方經濟統籌會上巧遇包播,他見播青春韶華,談吐間頗具見地,實乃青年才俊矣,故有意結交之,遂邀播至府上作客。播亦不推辭,即隨同崔員外來至七仙閣下,並就此識得崔員外之妻包氏,不免論及本家,實乃堂房姑母關係,從而結此姑親,日後亦便常有往來,自是漸漸熟悉。

    突一回包播又至七仙閣下識得崔氏,見崔氏生得肌骨瑩潤,勻稱身材,姿容豐美,談吐又頗知書達禮,使包播顧盼流連,從此一見鍾情。崔氏對眼前這位包公子亦甚中意,一來彼此有心,眉目傳情,二來崔員外與包氏亦不反對,有意成全這一樁姻緣,不久將親事提出,播又書信知會得父母令儀夫婦,即擇定良辰吉日完婚於七仙閣下。至此,包播權且搬於府上住下,小夫妻倆情感如膠似漆,生活可謂其樂融融,次年便生得一子勉兒。

    只因於官場上,包播乃是耿正之人,向來不懂得阿諛附勢,其上司恰巧又是一圓滑之主,其同僚不幸又有些狡黠之徒。因而,包播之耿正終究是既惹惱於同僚亦開罪於上司,雖赴任不足兩載,足以促使同僚與上司暗生默契,漸漸疏通關節,無中生有尋他之過節,稟呈朝廷貶謫至西北戍邊而去。

    然而,此時妻崔氏生下勉兒纔將兩月,包播經一番思量後,終究決定攜同妻小一併辭別岳丈大人崔員外與姑母包氏。可今此一別,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迴轉相見,相互間均是悽悽然揮淚而別。就此,包播偕妻小經一路舟車勞頓,先到得廬州合肥包府,遂將妻小安置於父母處,這才獨自前往西北邊關服役。故此,父母妻小又是一番遠遠相送,悽悽然揮淚而別,不在話下。

    不說包播隻身前往邊關服役,再說崔氏權且於包府住下,獨自撫育着勉兒。待到勉兒半歲之時,正逢婆婆張氏生下一黑子,又幸虧丫鬟春梅窺見得江管家將小兒扔至漚麻坑而及時告知,這才促成今日崔氏撫育小叔子之事。崔氏此時一人撫育着兩個小兒,確是有些喫力,幸而如今勉兒尚可將就着喂些粥食,平日裏有幸得春梅幫襯着照料;另外,若有他人前來探視時,崔氏便將小叔子藏匿於暗閣中,方纔沒滋生些事端來。就這樣又將近過去兩月餘,突然南城遣人來告知崔氏:弟崔永於月前因私出村外戲水不慎溺殤,父崔員外又因喪子之痛,傷心過度以致於不幸感染傷寒就此一病不起,病情已是日甚一日,眼看時日不多,特望崔氏早日回府見上一面。

    崔氏聞得此信,怎生顧及得悲慼,忍淚急急地打點行囊,並趕忙前去告之公婆令儀夫婦,而後又找來江管家吩咐其備好馬車,更不忘叫春梅暗中將小叔子先抱去車中安頓好,這才自個抱着勉兒辭別令儀夫婦,攜同丫鬟春梅走出包府向南城而去。再則,令儀夫婦很是放心不下,遂趕緊吩咐江管家攜了盤纏一路護送,還遠遠的送至村外,細細的叮囑一番,亦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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