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仁宗景祐四年,正值好友文彥博在京任職監察御史,又恰逢同科進士王堯臣擢知制誥,入翰林學士,知審官院。一日早朝,文彥博聽得吏部兩位官員於殿外議論,一人拱手道:“敢問兄臺識得廬州合肥包拯否?此人既然天聖五年進士,怎生今日方纔進京請示任用?”
對方回道:“不曾相識,只聽聞此人面相甚黑,當年進士及第,授大理評事,出知建昌縣事,後改監和州稅務事,然此人均回函朝廷,言及父母年邁,不能遠行,未去赴任,故至今閒居鄉野。”二人說着話相繼步入殿內。
文彥博聽得此言,確信乃當年應天書院相識好友包拯,現已赴京聽候調選無疑。故此,待到退朝之後,文彥博特地於殿外候翰林學士王堯臣,欲爲好友包拯可儘快得以任用討些交情。待王堯臣出得殿來,文彥博趕忙迎步上前,拱手問道:“伯庸兄可知廬州合肥包拯現已抵京接受調選?”
王堯臣對此道:“恕愚兄尚未聽聞,不識賢弟如何得知?”
文彥博道:“今日入朝時聽得吏部兩位官員正議論此事,故而得知。”
王堯臣道:“既然如此,待愚兄回審官院找同僚問明此事如何?”
文彥博道:“如此甚好,只是有勞兄臺,當看在愚弟薄面,爲拯兄調選之事多多費心!”
王堯臣道:“賢弟若出此言,可見外矣!希仁兄、賢弟與我三人當年乃同科進士,原本有些交情,何況區區小事,豈有不效勞之理!愚兄此去便知會中書舍人儘早草擬任用。”
文彥博轉而又道:“愚弟與拯兄已是十載未曾相會,不知兄臺可否有意藉此一聚?”
王堯臣道:“既然賢弟有心,待朝廷就希仁兄之任命下達後,一併前往如何?”
文彥博道:“此意正合,就全憑兄臺安排,愚弟自當敬候佳音。”說罷,二人相互拱手離去。
又說包拯暫住鴻運客棧,一來因左右並無熟人,二來包拯卻非好遊之士,故而,或漫步於曾經那梅園中記憶些往事,然目下正值初秋時節,陰雨綿綿,終究找不得當年那般愜意;或索性居於客房中,將隨身攜帶的書籍取出攻讀一番,藉此打發時日。
晃眼就是七八日過去,這一日清早便聽得雀語窗外,漸漸日出天際,晨曦打落窗前。包拯見天氣甚好,趕緊起得牀來,洗漱一番後走出客房,來到客堂。但見客堂已有不少人就坐用餐,包拯遂找一處空位坐下,招呼小二近前點得些食物,計劃用過之後亦到外邊轉一轉去。這時,卻聽得鄰坐有數人正饒有興致地談論着一件事。但聽得一人道:“諸位近來可去得隋堤否?不知王屋五子之聯賽現下結果如何?”
便聽得另一人道:“怎生沒去,在下昨日方走得一遭。如今這聯賽獎金早已增倍,王屋五子有言,凡對出一聯者,賞銀十兩,對出二聯者,賞銀二十兩,能一次對出三聯者,賞銀一百兩,若將五聯全數對出,當賞銀一千兩。”
數人皆立刻驚歎道:“獎金真高也!”
接着一人感慨道:“可數月來毫無結果,眼下賽事即將結出,如此可見已無希望矣。”
繼而又有一人感慨道:“想想王屋五子何等俊傑智士,豈是吾輩凡夫俗子可企及耳!”數人皆搖頭嘆息。
這時包拯卻想,此到是一好去處,既藉機拜會得五位尊者,又可瞧一瞧他們到底在搗騰甚麼花樣?包拯喫完早飯,正欲起身離去,卻突然降臨差官宣包拯接旨。待包拯禮拜完畢,差官隨宣讀道:
“制曰:朕向來奉忠孝以治天下,卿雖進士及第十載未出,然,自古忠孝不可兩全,卿能安於奉親守孝於前,高尚之操守無不令世人欽佩。今聞卿已赴京接受調令,朕深感欣慰。故,今特此下詔,願卿不負朕望,治好一方,爲朕分憂。任命如下:
“廬州合肥包拯知天長縣事。
“景祐四年七月~日詔示。”
包拯接過公文,將差官送出門去,正欲轉身離開,卻又聽得有人站於門外道:“拯兄,可還識得愚弟否?”
包拯轉回看後驚道:“彥博賢弟,今日怎生得閒至此來見拯?”
文彥博亦不作答,轉而道:“拯兄瞧瞧今日得閒者還有誰?”
緊接着又於門外串出三人來,包拯識得一人是應天府虞城王堯臣,另一人則是姑蘇崑山龔宗元,再一人卻是相州安陽韓琦。然十年未見,文彥博、王堯臣與韓琦皆已而立之年,龔宗元更是人至暮年,兩鬢斑白矣。遂相繼見禮,一併讓入客堂來。包拯雖剛用過早飯,但只得再次找位置坐定,又喚來小二置備些酒菜與諸友同飲。當酒過三巡,包拯卻道:“拯與諸位同科進士,今諸位皆於京身居高位,拯仍舊毫無建樹,實在慚愧,慚愧!”
龔宗元聽得道:“希仁賢弟此言差矣,現今僅寬夫賢弟任監察御史,伯庸賢弟擢知制誥,稚圭小弟居右司諫,然愚兄雖身居京城,亦不過區區員外郎耳。”
文彥博隨後道:“宦海沉浮,瞬息萬變,亦非凡人可左右!然今諸友相會,不必言此。”
龔宗元接着又感念道:“此前趙叔平亦於京任知制誥,後因與人不和,現已貶知洪州,施子玊眼下知濮州,故當年鴻運七友今日只得在坐四人相會矣。”
王堯臣轉而道:“憶及當年於此,梅園題句,愚弟至今記憶猶新,當年希仁兄之詩句意氣風發,日後勢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也。”
包拯深知如此閒話毫無意義,遂有憶起今本欲前往隋堤拜會王屋五子事,藉此便道:“言及詩句,拯方於此聽聞王屋五子數月來於隋堤舉行聯賽事,拯當年知建昌時曾於五子有一面之緣,故今欲前往拜會,諸位願同往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