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包公演義 >第36章 董氏趣述禾雀花,包拯怒斥守財奴
    話說康定二年新春,經包拯聘請,得梁刺史、蔡先生執教星巖書院。同時,祖無擇亦樂於客居州府,教授包穎、包蕙讀書不表。

    然轉眼已是春耕時節,農務繁忙,況於包拯倡導下築渠引水,以利灌溉之工程年前已告完成。再則,建設館驛之工程近日亦相繼竣工,各方工匠已結算酬勞,收拾器具陸續歸去。故而,州府一時間並無多少繁務。

    這日早晨,只見室外濃霧瀰漫,視線不及百步。待漸漸的日頭升起,霧氣散去,卻是難得的爽朗天氣。至午餐時,包穎就嚷着園裏有許多鮮花,很是奇異,央求着爹孃用餐後同去觀看。且不多時,歐陽春挽着艾虎而至,進屋就言及園藝內藤蘿花盛開,猶如串串紫蝶,十分豔麗。此外有一架木藤花卉,可憐伊與艾虎皆不識其名,亦盛開的繁花似錦,吊掛成串猶如鳥雀棲息枝上,甚爲有趣。故而,特意來邀夫人、大人前去欣賞。

    於是,包拯、董氏攜着包穎、包蕙同艾虎、歐陽春,以及小玥、包興相隨着信步入園藝來。不久,又遇得祖無擇同廣寧、葉孔目在此賞玩,亦無須相邀,大家遂同路而遊。但見園藝內雖無曲廊畫棟,然花草樹木繁盛,更見幾分嶺南特色。其間不僅佳木蔥蘢,交錯繽紛,引得燕子盤空飛舞,畫眉、喜鵲不時於樹梢上謳歌一曲;且花草葳蕤,爭奇鬥豔,引得蜂兒忙亂,白頭翁、麻雀成羣於花叢間歡鬧不休。另外還樹起木架,種以木藤樹,建着遊廊,自是清幽脫俗。況時下正值鮮花綻放,那如蝶似雀的花兒一串串掛滿整個遊廊,使人目不暇接,嘖嘖稱奇。故而,葉孔目言道:

    “近二十載,端州數任知州於地方雖未作何功績,然得喜好花木者於州府後院闢地建此園藝,又經數任州府官員憑個人樂趣培植打理,方造就如今之景象。”

    遊覽間,因歐陽春問及那雀形花木何名?遂得廣寧回道:

    “此乃花汕麻藤,或喚着白花油麻藤,因其花吊掛成串猶如禾雀,故又名禾雀花。”

    繼而,祖無擇道:“聞廣州新會小蓬萊山公坑寺有奇花,曰禾雀花。其藤粗過人臂,攀纏於樹上,如掛鞦韆,如曬羅帶,蒼勁盤曲,蔓延公坑寺周遭三四十畝地。其花大小如禾雀,漫山的藤蔓上掛滿一串串花朵,酷似千萬只禾雀棲息於林中濃蔭下,栩栩如生,蔚爲奇觀。”

    隨後,董氏道:“相傳,有得道仙家鐵柺李一日雲遊至公坑寺,看見一羣羣禾雀飛落稻田間偷喫稻穀。農夫拿着掃帚從這邊趕,禾雀飛往那邊喫;從那邊趕,禾雀飛往這邊喫。農夫半年辛苦種出的糧食,卻眼巴巴地看着大羣禾雀啄食,他痛心疾首,呼天搶地。可頑皮的禾雀反而嘰嘰喳喳,相互打鬧雀躍,彷彿在嘲笑農夫的無能。鐵柺李見此情景,甚覺這羣禾雀過分頑皮,便隨手從山邊址下一條山藤,使出法術,將禾雀悉數捆綁住,一串一串地掛於樹上,只准其在青黃不接的春季飛出。從此,再沒有禾雀偷喫稻穀,而嶺南地方亦多得一種禾雀花來。”

    當聽得夫人趣述之故事後,歐陽春諸人更覺禾雀花奇特。且因包穎、包蕙的討要,包興遂攀上木架去,並於小玥的協作下摘得數枝來各自把玩。

    此時,卻隱隱的聞得州府前鼓聲震動。不多久,一值班衙役就尋至跟前,他躬身道:

    “今有一俊朗後生,手持訴狀,攜一僕從於衙門前擊鼓鳴冤,請大人示下。”

    於是,包拯忙升坐公堂,傳那主僕二人至堂下,接狀視之,但見狀辭曰:

    “告爲劫財傷人事:

    “不法匪徒,肆無忌憚,恣意妄爲,半途劫財害人,仗利斧砍傷小民之妻陳氏,奪走銀兩首飾若干不知去向。清平之世,豈容強人橫行。

    “端州寶石村農民錢肜。

    “康定二年春月~日乞追上告。”

    包拯看罷狀辭,又細究情由,得其僕從敘述道:

    “小的名進安,乃城中商戶陳午家僕。日前,老官人因往莊中回來,偶染重疾。然將及一年前,老官人之女陳瓊姐已嫁寶石村錢家爲媳。因此,陳家便使小的往寶石村報知病訊,望瓊姐回去照顧幾日。

    “於是,小的徒步到錢家,謁見瓊姐。當瓊姐聽說父親染病,如何放心得下,就吩咐小的入廚下酒飯,即與姑爺商議道:‘我父有疾,着人叫我看視,可對公婆說,我就要一行。’

    “不想,姑爺卻道:‘目下正值春耕時候,二人不暇,且停待數日去未遲。’

    “瓊姐回道:‘我父臥病在牀,望我歸去,以日爲歲,如何等得?’

    “然姑爺執意阻攔,不肯放行。瓊姐見姑爺相阻,遂悶悶不悅。

    “至次日清早,姑爺徑起去趕人耕作。瓊姐便對小的道:‘我父只生得我一人,又無兄弟依靠,倘有差失,悔之晚矣。今不如莫與他知,我收拾些銀兩同汝悄悄回去。’

    “此事小的亦感姑爺未免不通情理,故很是認同。瓊姐遂梳妝、整理齊備,吩咐小的開後門而出。一路上,瓊姐前行,小的後隨。只是天色尚早,小的隨瓊姐行上數裏,來到芝林,霧氣漫漫,對面不相見。

    “因此,小的建議道:‘日還未出,霧又下得濃,不如入村子裏躲着,待日出,霧氣散去再走。’

    “何況,瓊姐亦向來處事機警,乃道:‘此處險僻,恐人撞見不便,可往前面亭子上去歇。’

    “小的依其言。不料,正行間,忽前面有二匠人,皆攜帶器具,亦趕早來到,碰巧相遇。或許,二人因見瓊姐拎着包裹,並且頭上插戴的金銀首飾極多。就聽一人私議道:‘此娘子想要入城去探親,只有一小廝跟行,不如劫其包裹、首飾來分,勝做幾年工匠。’

    “另一人道:‘此言極是。弟前去將那小廝拿住,兄去奪其包裹、首飾……’

    “瓊姐見二人來的勢頭不好,便將首飾拔下要藏在袖中,徑被那強人搶入袖中去,瓊姐緊緊抱住,哪肯放手。只是強人恐遇着人來不便,急於脫身,竟抽出一把斧子將瓊姐左手砍了一斧。瓊姐忍痛跌倒在地,被二強人將首飾、包裹盡數奪去。

    “待小的近前去看時,只見滿身是血,不省人事。小的連忙奔回錢家報知,正值姑爺與家人喫飯,聽得此消息,大驚道:‘不聽我言,遭此毒手。’

    “於是,慌忙叫三四人取轎來到芝林。瓊姐略醒,姑爺便抱入轎中,擡回家下看時,見左手被砍傷。家人忙吩咐請醫調治,姑爺則具狀領小的到州府來首告。望老爺早日查得強人,還主家公道。”

    既而,錢肜更補充道:“望老爺早日將強賊繩之以法,追回首飾、包裹銀兩,並罰其錢財,以償傷小民妻之醫護損失。”

    然包拯聽他訴完,與狀辭皆未涉及二強人姓名,乃問進安道:“汝可識得劫賊否?”

    進安道:“雖是不識,然認他器具與衆人不同,定是兩個做工木匠。”

    對此,包拯心下思忖:“雖道二劫賊乃木工匠人,然匠人做工常遠赴他鄉,如今既不知姓甚名誰,哪方人氏,當如何查之?”

    旋即,包拯退下公堂,領着都頭伯勞,及數名公皁與錢肜主僕徑出州府,至事發路段查看之後,並往錢家看望陳瓊姐傷勢,雖是失血以致一時身體虛弱,所幸沒有大礙。包拯待將所失銀兩、飾物詢問了解一番後,待返還州府,就案情再做分析,以期查辦。

    然未及數日,陳瓊姐卻帶着傷病之體,於年邁的病父陳午,僕從進安,以及丫鬟等多人陪同下直跪公堂,盡訴丈夫錢肜的嗜財薄情,失德寡義,今欲與之斷卻夫妻名分,歸孃家居住。對此,包拯將事情原委問訊一番,並着人傳喚錢肜至公堂。

    原來,寶石村離端州城有十來裏之地,村中錢長者,其祖上惟事農業,家頗富足。錢長者膝下二子,長曰錢肜,大約於一年前,娶得城中陳午之女瓊姐爲妻;次曰錢肸,尚年幼,請以先生讀書,不必提及。然陳午舊年乃城中有名商戶,因地方多年來商業蕭條,使得陳午家道日漸窘境,況如今陳午年事已高,深爲瓊姐今後生計所慮。故於一年前,陳午特地託人至錢家議婚,將瓊姐下嫁錢肜爲妻。且瓊姐性格溫柔,自過到錢家門後,奉事舅姑極盡孝道,錢家上下亦甚喜之。可錢肜嗜財而吝嗇,以致有些薄情寡義。不過,就平常不肯任意花費,尚可以理解。誰料近日,陳父染疾,他不僅不思探望,對瓊姐因此遭劫賊所傷,雖有請醫調治,卻遭其成日埋怨。故此,瓊姐心中倍感淒涼,遂得僕從進安,以及丫鬟相伴,負氣帶傷病回到孃家,這才一併至公堂來訴說以上情由。

    然錢肜面對妻子諸人憤懣之情,總是畏畏澀澀,無言以對。良久,卻轉而詭辯似的回道:

    “小民是有些爲人吝嗇,然近日不僅首飾、銀兩遭劫,又因傷勢要錢請醫調治,就家中錢財如此花費,豈是長久之計?——還望老爺可早日捕獲劫賊,追得損失……”

    對此,包拯不待他把話說完,就將驚堂木一拍,怒斥道:“可惡錢肜,劫案之事本官自會竭力偵辦,何須汝再提及?——然人生百年,轉眼成空。錢財乃身外之物,生無帶來,死不帶去。本官雖憎恨恣意浪費者,可汝如此嗜財輕人,又豈是人之常情?若此番汝妻,或汝岳父有所散失,汝當何以自處之?今汝妻陳瓊姐且歸孃家好生調養,汝自歸去,仔細反省,當好自爲之。”

    斷罷,遂徑直將錢肜轟出公堂,暫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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