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包公演義 >第55章 千里跋涉使契丹,各展才能祛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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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只因濟州官吏名不副實,斷案不諳法理,又或者京東路按察要員掉以輕心,再加之開封府尹徒居其位,以至裁鉅野縣經正姑一樁錯案上達聖聽。故此,不僅促使包拯諸人充任三司使,抵濟州覈查實情,扭轉冤判;更促使包拯上疏鍼砭時弊,祈求朝廷慎重選任地方官員,淘汰庸昧巧詐者流,可省卻民間多事。

    當濟州事務畢,包拯一行輾轉返回京師,不覺可見秋葉飄落,金商已至。然回京未久,時值八月,經朝廷考量,聖上又委任監察御史包拯爲正旦使,並擢西京作坊使錢曖爲副使,將出使契丹,致賀來年之元旦佳節。

    ——言及此事,難免舊朝遺患之故,使大宋建朝以來,就慮及江山安危,曾多年用兵於河北路北疆,向契丹爭奪“幽薊十六州”。無奈,自太宗雍熙北伐慘敗後,宋廷從此對契丹心存畏懼,漸由主動進攻轉爲被動防禦,以致契丹步步緊逼,南下襲擾不斷。至先帝景德元年,契丹蕭太后與聖宗耶律隆緒親率大軍深入宋境,但侵宋失利,先帝真宗亦無意勤兵再戰,遂達成和解,雙方簽訂“澶淵之盟”,約爲兄弟之國始,年年佳節聘使相賀,彼此往來殷勤。

    如今包拯授此差派,亦只能說知家人,且忖測年末塞北必定天氣惡劣,不免吩咐隨從仔細整頓行裝,並於行前急急的研究有關契丹歷史,儘量準備充實些。不數日,包拯領同正旦副使錢曖,加上包繶望增長見識,歷練自身,早已請示,此番將隨父出使契丹,又新擢閣門祗候艾虎等隨行數十餘人,在董氏攜小女包穎、包蕙,以及歐陽春、錢曖之妻郭氏衆親人或叮囑不已,或依依難捨之相辭下,更在聖上率諸多官員熱誠設酒,語笑喧闐之餞行下,包拯、錢曖一行駛離京城,北上而去。

    於是,包拯使團經滑州至河北路澶州,於德勝津渡黃河歇大名府城;過貝、冀、深、瀛、莫諸州謁瓦橋關,遊雄州榷場,覽南北之集散貨物:大宋將茶葉、香藥、犀象、蘇木、繒帛、漆器、瓷器等相出售;契丹將牲畜、皮貨、藥材、鑌鐵刀、北珠等作交易。故而,兼驛道上商旅紛來沓往、駱驛不絕,領略到邊貿繁盛,不失和平之景象。

    此後,越白溝河,入舊朝故地“幽薊十六州”,訪岐溝關時,受契丹守關統領蕭雄列陣相迎。只見關隘場戎士甲冑束身,刀槍林立,秩序井然,赳赳陣仗不可小覷。但包拯識其用心,彌神色自若,以不卑不亢之態度,領使團挺胸而過,令契丹諸將官不覺啞然,未再造次。

    不久,離岐溝關,走涿、幽、順、檀諸州出古北口,臨北安州。——雖說,一路旅程車馬勞頓,的確艱辛,然沿途皆是館驛安頓食宿,又承蒙各地方官員禮遇,宴請不斷。——這日,於宴客之間,酒過數巡,有北安州別駕從事韓狐,扯開話題,刻意問道:

    “聽聞包御史爲官多年來善斷疑案,近日本州有例懸而未決之趣案,乃一姓周名宗海者,具告同族叔公周德年老而輕佻,心甚狡僞,眷戀寡嫂羅氏少艾空室,來往窺調稔熟,日久成事,醜聲聞於親鄰。然周宗海屢次微諫不止,只得訴狀官府。官府遂捕鞠其事,見周德已致事之年,一副氣衰力倦之態;羅氏恰好花信年華,又有貌賽羞花之姿,老少這般姿態,可有事情乎?——在勘究之下,周德泣曰:‘衰老就死,惟恐不瞻,豈敢敗喪綱常。’羅氏亦哭曰:‘妾寡居,半步不出,況與周德有尊卑內外之分,並不敢交談,何來有染之事?’老少言訴如一,甘心受刑,矢口不認,故使官府難以分割,倘包御史遇此情景,可有取其真假之妙法否?”

    對此,包拯並無探問,只是忖了忖言道:“試想涉案者彼此至親,若無實有,豈肯揭控此等家醜?——除非不良者,可能誣訐至親耶?”

    聞包拯之論言,使在座北安州官員不但無以駁詰,彷彿豁然開朗,嘖嘖稱道之。

    隔日,包拯使團辭北安州,東迄澤州,臨近歲除,終於北抵契丹中京大定府。——此路程雖則二千餘里,蓋使團行動遲緩,晝行暮息,多餘酬酢應對,況風雪載途,晝短夜長,少缺走走停停,可謂領教到各地方官員之政治風氣,亦飽覽到北方秋冬山水之季節風貌。

    當包拯使團到達契丹京師時,早已有契丹伴使——起居舍人耶律良領諸官吏迓之於城門,遂相引入城,下榻於契丹國信所。此後,或許念及包拯、錢曖一行跋涉日久,身心疲乏,不宜多有安排,何況年節將至,無暇他顧,只將酒宴款待,不周之處亦難免有之。幸好包拯本性恬澹寡慾,不拘小節,雖身處異域,反倒享受幾日難得的清閒。然於國信所相賀除夕過去,便是南北舉朝同慶,彰顯風采之元旦大朝會。但見皇城宮廷法駕,旌旗儀仗迎晨風爍爍;文武百僚精神抖擻,華袞佩鞢映寒輝熠熠,其排場盛大,儼然不輸大宋氣象。

    當日,包拯、錢曖諸使者亦在伴使耶律良引領下,前往氣勢恢弘,建造壯美的契丹皇城大殿致賀興宗耶律宗真,贈以大宋賀禮諸事畢,又耶律良陪同下返回國信所,以及次日,興宗皇帝賜國宴待之不提。

    至初三日,因請於校場參與禮儀射擊比賽,有現年二十四五歲的契丹皇太弟,秦王耶律重元,自恃善騎射,挑事於正旦副使錢曖,比試箭術。隨後,見耶律重元縱馬馳騁,箭箭直取靶心,確實技藝驚人。幸而錢曖亦非是等閒之輩,跨馬上場,接連將箭欺耶律重元前箭而下,贏得艾虎領頭爲此喝采。不料,一來當日興宗親臨,二來校場觀者如堵,使契丹方面感情未博得顏面,竟惹事於秦王幕僚凌晷,執意釁艾虎一較劍術高下。既是這般,艾虎又豈能示弱,自當取劍奉陪之。於是來去近百餘合,初時凌晷逞能,勇猛相攻,艾虎則以守爲攻,從容周旋,少間識彼劍式。但艾虎大概顧及情面,無意強取彼就範,可憐凌晷卻常常窮於招架矣。最終,在包拯與興宗的先後督趣下,雙方及時收劍,算是不分伯仲了局。賽後,興宗更各有賞賜,此舉雖未必公正,只意在以釋嫌隙,促使敦睦,不必細述。

    卻說一日,伴使耶律良與副使——契丹典客劉贇,引領包拯、錢曖、艾虎、包繶多人遊覽中京內城,感受建設模式有效仿大宋東京汴梁之興趣。不多時,當漫步至內城正南門——陽德門外東側,其峭拔壯麗,巍峨矗立之大寧塔下,駐足南視,觀玩景緻。忽而,副使劉贇挪動兩步,於包拯一旁蓄意問道:

    “聞雄州新開便門,乃欲誘我叛人,以刺疆事耶?”

    聞此昭彰刁難尋釁,包拯遂直言相駁道:“涿州亦嘗開門矣,刺疆事何必開便門哉?”

    真是一語切中肯綮,令劉贇無以言答。好在耶律良恐局面弄僵,尷尬難看,趕忙打了圓場,勉強敷衍過去了事。

    又一日,包拯父子隨耶律良輾轉拜訪於陳王張儉府上。——此張儉,字仲寶,幽州宛平人,乃契丹聖宗、興宗兩朝重臣,只是年事已高,早已封王賜邑,致仕家居。有巧這日經過他府邸,又有幸耶律良是他侄婿,故有緣叩門至他府上一會。待茶食畢,參觀至他書房,視一幅畫風清潤秀雅,筆法峭麗,畫間晨陽嫋嫋,樓閣、溪山點綴精微;繪一妙齡女子楚楚明媚,似遐思邈邈之閨閣圖,於留白間有題詩曰:

    “濃情暗自許佳郎,怎奈秋波遇棘牆。

    “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行。

    “五更燭隱羣蛾散,彩飾衾斜淚臉旁。

    “雲淡風和鶯語早,霞暉漠漠冷閨房。”

    欣賞罷,得張儉謂在場之人道:“此乃老朽早年收藏南唐畫師周文矩之畫作,後來在調任雲州幕官時,結識雲州才士,逍遙子周孟衿,遂邀以題詩搭補潤飾。”至此,他將話頓了頓,轉而言道:“可惜周賢弟詩意沉鬱悲慨,品之有傷心境,聞包御史亦進士入仕,才學非常,能夠雕鑿幾筆,扭轉詩風耶?”

    面對張儉有意爲難,包拯一時不置可否,與在場之人又將目光注視畫中景象。未幾,得包繶言道:

    “此事何用家父勞神,晚輩雖不才,但樂意一試。——只恐冒犯高士,還請另授紙筆。”

    見此,張儉、耶律良諸契丹官吏不敢異議。於是,包繶沿用原詩起首、尾出之句寫曰:

    “濃情暗自許佳郎,出水芙蓉映臉堂。

    “半夜飛蛾纏燭火,滿軒剪影似鴛鴦。

    “五更倦怠桃花枕,彩蝶翩聯鹿韭莊。

    “雲淡風和鶯語早,霞暉奕奕暖閨鄉。”

    如此一來,不僅與原詩意境迥然,各有韻致,且命辭遣意並不落下風。對包繶之才情,使張儉詫異不已,遂給予賞贈,以禮相待之。

    轉眼,至元夕節過,包拯、錢曖一行才於耶律良、劉贇諸契丹官員之送別下,辭離契丹中京大定府,將返歸大宋,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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