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包公演義 >第75章 徐氏慨言擇婚事,王泊細說殺媳案
    話說經包拯、陳旭、吳奎參劾下,宰相宋庠因執政無爲而罷黜出京之後,漸漸已至是年夏間。一日晌午,包拯於諫院剛回到寓所,便有監察御史王泊,或閒來無事,攜妻子徐妙蘭登門拜會。——說來王泊,自去歲冬初受朝廷委用爲正旦使,奉命出使契丹。赴契丹致賀新歲事畢,返程中途,則相別隨行之官吏,改道至徐州,接同妻女近日才還京城。

    當包拯、董氏聞王泊與同妻子來訪,忙出門首親迎之,照面寒暄自不必提。待迎入客房,吩咐家人上了茶水,相邀着隨意落坐罷,因包拯、董氏與王泊之妻畢竟初次見面,免不得一時的言語相告。方獲知於王泊任知彭城縣三年,將近而立之齡,幸得退隱徐州仕宦,泰山大人賞識,將女徐妙蘭下嫁爲妻。——於王泊言語間,包拯、董氏不禁的舉目打量徐妙蘭,伊生得是雙瞳剪水,相貌素麗,品性雍容。看年齡雖比王泊相少七八歲,感覺卻是夫妻情篤,彼此投合。

    然閒話未多時,正好遇包穎與歐陽春至鄰近園林練習一番劍術歸來,忽見有外客,使包穎不自覺的有幾分拘束。如今這包穎已是二九芳齡,雖說比較隨父相,膚色有些偏黑,況時值夏日,衣着淡雅,亦不甚奢華,但出落得眉目有神,身材高挑,亭亭而立。

    在此,不說徐妙蘭與包穎、歐陽春素未平生,就王泊詫異的再見包穎,亦不免相問之。遂經一時的相說,使徐妙蘭相識得歐陽春、包穎後,伊忙起身與歐陽春見了禮,又將包穎仔細端相一回問道:

    “這大妹妹如此可人,已許有夫家否?”

    包穎聽言,於衆人之注視下,低頭靦腆不語。這時,倒是歐陽春從旁笑問道:

    “今御史夫人莫非要爲穎姑娘做媒?”

    聞此,徐妙蘭只是滿臉堆笑,大抵模棱兩端,難置一詞。即得董氏起身陪伴于徐妙蘭一側,笑言道:

    “小女年齡尚小,過許年再議此不急也。”

    隨後,趁尊長們暫時無話,包穎轉而向歐陽春言道:“早時見蕙妹妹隨嫂嫂學習繪畫,不知如何,去瞧一瞧?”說罷,不顧歐陽春應允與否,便匆匆道了個萬福,強挽着歐陽春而去。

    但董氏、徐妙蘭仍舊無意回坐。當目送包穎、歐陽春步出客房,竟聞徐妙蘭突突的慨嘆道:

    “若說選擇夫婿,不僅當視夫婿人品善惡,還得看翁姑爲人端方,知情達理,胸襟豁達否?倘遇上那心性偏執,庸陋乖戾,狹隘狠毒者,縱與夫婿感情相悅,亦不可將就許嫁之也。”

    對此言論,董氏連連點頭,應聲道:“妹妹所言極是。”並於說話間,邀同徐妙蘭只管別了客房,似乎是追尋包穎、歐陽春去矣。

    可這徐妙蘭尚且年輕,忽聞伊如此見底之論,卻使包拯心中不覺詫然,只是無意言語。轉眼就包拯、王泊陪坐於客房,故而,才經王泊有意解惑似的言道:

    “若言及此情,因舊年吾權知明州時,曾審斷過一樁婆母僱兇殺媳案。其案情雖不甚繁複,然誘因竟是婆母偏執怪異,狹隘狠毒之心性,難忍兒子與媳婦兩相親睦,卿卿我我之情,以致行兇害命,此的確令人匪夷所思也。”

    當王泊言語至此,停頓得片時,把盞飲用過一些茶水後,於是他才慢條斯理地,平和而理性地將其案情講述道:

    “當年,明州城北慈上一富戶章大得,妻劉順娥,有子名章之道,娶以明州城內雜貨肆之女朱玉姬爲媳。這朱玉姬雖出身小戶,然人物端莊姣麗,德性賢淑,與章之道感情和洽,本應美滿幸福。誰料婆母劉順娥不只嫌棄媳婦出於小戶,無財無勢,又因小夫妻成婚數年,二人依舊親密無間,形影不離。然其視自己與丈夫一向不睦,多年來茹苦含辛,獨自撫育其子成人,比及媳婦過門,如今卻常常形單影隻,親情甚覺疏遠。從而內心失落、嫉妒之仇恨越發難解,竟爲此僱兇殘忍地將媳婦殺害,可謂是自毀家庭矣。

    “然據劉順娥供述,又經近鄰證實,促使其心性如此有失常理,陰惡下劣。大概於其幼年之時,與親生父母流落至明州,因生計艱難,被父母賣身明州城郊人家爲女,雖幸養父母膝下無子,視其如己出,卻也難掩心中隔閡。待長至桃李年華,遂經養父母作主,出嫁慈上富戶章大得爲妻。成婚初時,倒是親暱和美,不年生育得一子章之道。不想那章大得本性浪蕩,無心正業,於其夫婦間一次激烈爭執之後,自此復與狐朋狗黨,遊冶於煙花柳巷,時常三五日不視家門。再後來,甚至縱情於他鄉,一年半載不知蹤跡,使妻兒無從指望其顧及矣。

    “爲此,劉順娥無計可施,只能選擇忍受,因而對丈夫徹底失望,唯有將精力與情感傾注於其子身上。於是就其子之成長生活,從小事必躬親,呵護備至。故其子對母劉順娥亦幾乎是百依百隨,坐臥不離,同榻抵足成人。

    “不料其子成年,於議婚事上,卻梗絕母劉順娥奢想,執意娶以明州城內雜貨肆之女朱玉姬爲妻。事因一回,章之道在城閒遊,無意間瞥見雜貨肆中女子朱玉姬,姣麗無比,心極愛之,惓惓然不能忘懷。由是常託言買以物品,蹈隙廝混日熟,謀求以終身之好。

    “而劉順娥對朱玉姬縱使頗不中意,遇其子忽忽斷食相逼,執拗不過,只得違心成全意願,請媒議親,迎娶朱玉姬過門。此後,一來劉順娥對媳婦固執成見,使婆媳關係凝滯;二來其子與媳婦數年來是琴瑟調和,恩愛有加,見此更猶如當頭一擊,自感疏遠、失落之情,嫉妒、仇恨之心越發不解。從而視媳婦爲眼中釘、肉中刺,縱使百爪撓心,卻也莫可奈何。

    “故而,其每每與鄉鄰婆子趙惠娘抱怨、詆譭媳婦時,曾多次揚言欲殺死媳婦,以除後患。使鄉鄰婆子趙惠娘有心,試探過問,知其心意已決,竟串作終日鬥雞走狗、遊手好閒之弟趙一清,爲其施行殺媳惡事,從中獲取橫財,得佣錢銀二百五十餘兩。遂趁一日黃昏,劉順娥將子章之道誆出宅門,指引趙一清付諸行動,潛入章宅殺害朱玉姬。且劉順娥恐媳婦不死,憤起補刺數刀,還不遺餘力僞造以殺人越貨之景象,意圖矇蔽官府追查,以掩罪責。

    “不料,此一幕卻被其子折返撞見,驚嚇得魂不附體,吵嚷奔逃而出,使緊鄰知曉,忙舉告至州府衙門。吾連夜使公人逮捕住劉順娥與未及遁逃之趙一清;翌日一早,又將婆子趙惠娘一併拿至公堂。當審實案情,那劉順娥、趙一清自是難逃問斬之罪;因婆子趙惠娘謀財不義,串作害命,亦活該多年牢獄之刑。只可憐章之道則自此一蹶不振,神志失常,寄望於父潦倒過活罷了。”

    聽王泊將案情講述畢,包拯於坐椅上略動身點一點頭,感慨道:

    “緣世人心性各異,婆媳不睦者的確頗有之。然此婦早年被賣身養父母,後又遇夫不淑諸不幸,促使其心性如此偏執異常,不識變通,亦實乃世間罕有矣。”……

    於說話間,有家人急急的將酒菜佈置上桌來。隨着,董氏領同徐妙蘭、歐陽春,以及包穎、包蕙步入客房,且相告說孫兒文輔有些小恙,憚會生人,鶯鶯爲照顧小兒,今不來此用食,吩咐家人另備以菜蔬去。

    於是,包拯、董氏邀來客王泊、徐妙蘭,加之歐陽春與包穎、包蕙,仍是隨意的方落坐,尚未動箸,得艾虎早時外出歸來,尋歐陽春至。因有些意外而欣喜的見王泊做客在此,且又免不了相介紹一回,使徐妙蘭特地起身道個萬福,艾虎忙欠身還了禮,便入席一道食用。

    然飲宴間,又相告說包蕙於嫂嫂的指導下,繪一幅夏日荷花之作,筆法雖不甚嫺熟,然也足以可觀,並於徐妙蘭試探討要下,得包蕙誠意相贈。經言語間,自是當取出一展,使在場者觀之。

    獲此情,忽聞艾虎有意戲言道:“今蕙姑娘特意將畫作相贈御史夫人,可有無請求耶?”

    見問,包蕙畢竟懵懂年華,不明就裏,只是極力搖了搖頭。進而,王泊亦戲謔道:

    “若得蕙姑娘有所請求,本御史自當鼎力爲之,即使日後遭少俠彈劾也在所不惜也。”

    艾虎聽罷,連忙搖搖頭自嘲道:“在下平民百姓,無能爲此,頂多往開封府告狀去。”

    這時,得徐妙蘭直言道:“如今開封知府乃妾身之舅父也。”

    對此,艾虎假意滿面迷惘,頗意味深長地嘆息一聲,別無言辭,使在坐者大都注視於他,會心一笑作罷。於後,繼續飲用酒食,照樣閒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語,不值細說。待飲宴過後稍晚,在包拯、董氏,並及艾虎、歐陽春等相送至門首,王泊、徐妙蘭夫妻便相辭離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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