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包公演義 >第81章 慧女子冒雪告狀,狂惡少助父削職
    卻說自元絳、錢曖告別瀛州去後,不久,包拯因獲悉高陽關路部下十一州軍,遭連歲水旱,以致人戶逃亡形成諸般欠負,其間或有存者又無家業抵當;此委實天災禍患,即不是侵欺盜用,本該除放。緣各州軍從前失於舉行,至今未盡結絕。故包拯尋具欠折,不惜保明申奏,乞望朝廷特賜指揮,檢會事狀盡與除放,不消細說。

    然白晝緛短,逐漸冬深,天氣越加寒冷。一日早晨,正值屋外雪花紛紛颺颺,庭院內,亭廊,房舍上已是皚皚積雪,分外奪目。且包拯與家人,並及艾虎夫妻早膳已畢,因包穎贊言包蕙畫藝精進,問可否畫一幅庭園雪景圖,又崔鶯鶯言其居室適宜賞園中景緻,即吩咐採繪前去佈置筆墨紙硯,加之小玥拗不過邀請隨諸丫鬟一道去了。但董氏無意攪女兒們雅趣,使歐陽春亦懶得行動,則同包拯、艾虎就坐暖室向火。不多時,或許石琨於屋外賞雪,忽聞其興致淋漓的行吟道:

    “漫空飄墜,好個輕狂勢。一夜蕭蕭無禁忌,放眼遮天蓋地。

    “庭前柏樹欹垂,寒鍾應語衙旗。待到豔陽天氣,還當挺拔身姿。”

    靜聽其吟罷,確是口占一詞《清平樂》耳。隨着便是叩門之聲,得包興去開門迎石琨步入屋來,忙見過閒坐向火的包拯、董氏、艾虎、歐陽春諸人,石琨一面褪去身上狐皮鶴氅,信手撣了撣殘雪,一面又感嘆道:

    “好大一場瑞雪也。”

    於是,包拯、艾虎相繼應聲點一點頭;艾虎、歐陽春並起身讓了讓坐位,請石琨入坐向火。不過未及閒聊,忽又得一門吏匆匆入報,言外面迎着風雪來一女子,執一紙訴狀,懷裏還抱一約二三月大的孩兒,悲悲切切抱屈含冤。

    包拯聞此,思量不顧天寒地凍,這般湯風冒雪前來投訴,恐案情重大,非同小可。即起身離座,於石琨、艾虎隨同下步出內宅,換了官服升坐公堂,命公人領那女子至堂上。但見那女子僅只花信年華,雖面帶慘色,且冬下衣着厚重,亦能看出伊身姿婀娜,容顏俏麗。伊不待包拯動問,跌跪在地,將一把紙傘丟置地上,左手仍抱着那裹得結實,應在酣睡,無聞吵鬧之孩兒,右手舉起一紙訴狀泣告道:

    “老爺,妾韓蘭英,今狀告孫都監子孫仰,昨日請酒毒害妾夫。妾夫臨死寫此訴狀,望老爺爲亡夫主持公道。”

    包拯聽罷,命人接過訴狀來。當包拯展開狀紙,見紙上濺有血漬,況字跡筆勢不穩,僅歪歪斜斜的寫曰:

    “夫悔交友不淑,視登徒子孫仰爲知己,不料其貪戀妻艾色,今下毒謀害夫命。今倘有不測,望妻執狀至州府申告,以報夫冤死之恨。”而結尾“夫周子虛遺……”諸字書寫未成,想必已是力竭之筆矣。

    包拯隨後將那遺狀放下,頓了頓,向韓氏問道:

    “汝家居何處,可知曉案情原委?”

    對此,韓氏就袖子拭了拭淚目,定一定心緒後言道:

    “妾家離城五里,地名蓮塘。妾是三年前嫁入周家爲媳,得丈夫頗識詩書,感情和睦。近因妾夫交結城中孫都監子孫仰,來往日久,以爲知己之交。一日,妾夫去往遠處探親,彼來家中,妾念夫蒙他扶持,自出接待。不意孫公子起不良之意,出言非禮,冒犯妾身,當時被妾叱之而去。過一二日,妾夫回來,妾將孫某不善之意告知,妾夫是讀書人,聽了妾言,發怒欲見孫公子,要與他爭奪。妾又慮彼官家之子,又有勢力,沒奈何他,因勸丈夫與他絕交,自此只是不理睬他便了。那時妾夫遂斷絕與他往來,將一個月,至昨日,孫某着家人來請妾夫往鎮海寺中飲酒,哄說有甚麼事商議。妾夫去後,到晚方歸,才入得門便叫腹痛,妾扶入房中,面色變青,鼻孔流血。乃與妾道:‘今日孫某請我,必是中毒。’延至三更,妾夫已死,妾不敢延誤,挨至拂曉,急忙攜孩兒入城,特來訴告。”

    滿堂肅靜的待韓氏陳述畢,包拯忖了忖,卻問道:

    “汝可否還有家人?”

    韓氏搖了搖懷中有鬧聲息的孩兒,答道:“除妾與這孩兒,尚有年過半百之阿姑在家。只是近日來阿姑染病在牀,不能理事。”

    聞此,包拯略略點一下頭,並無言語。然後轉向公堂衆掾吏,相問道:

    “可有知悉孫都監與其子孫仰者,此父子行事若何?”

    見問,得州府虞候何澗上前稟告道:“大人不問,在下等也不敢說起。孫都監專一害人,但凡有他所愛便被他奪去,縱本處豪紳亦讓他三分。其子孫仰恃父權勢,更是橫行鄉野,無惡不作。”

    聞得何澗之言,包拯是面色陰沉,憤氣填膺。既而平靜心氣,才擡手示意何虞候退下,並吩咐韓氏起身。接着包拯也步下公堂,一來命人準備車馬,將碾雪出城,赴蓮塘周家勘驗,二來差人取蓑笠、斗篷以避風雪。待收拾停當,包拯領同石琨、艾虎、何澗並公皁一行,攜韓氏母子出了州府,登上車馬,問詢過路徑,經東城門北行往蓮塘而去。

    將抵蓮塘周家,遠遠就見多名爪牙,尾隨一量聲色不過弱冠之齡的惡少,皆身披白斗篷站立於雪地間,對一年過半百,手持一棵木杖,身體羸弱地倚靠門枋上,淒涼無助,迎着寒風苦苦把守房門的婦人叫囂道:

    “老婦人,今令郎已死,不如讓令媳從了小爺,日後錦衣玉食豈不好事。”

    於叫囂聲中,那婦人不屑其言,只見一身穿半舊鹿皮長襦,頭上簡單戴一斗笠的中年男子,踩雪於村中趕來。他徑直走到門首,摘下斗笠,遂與那婦人言道:

    “嫂嫂身體不適,還是進屋歇息,這裏自有兄弟在。”然那婦人仍倚靠門枋,未有反應;男子便轉過頭來冷冷的向惡少問道:“孫公子,今吾侄死在家中,屍骨未寒,汝竟來強奪吾侄媳,此天理何在?”

    但那孫公子聽後,恬不知愧,反而怪笑道:

    “天理,在此小爺便是天理!——休要多言,令媳可是在屋?奉勸汝等莫要不識擡舉,自尋死路。”言此似乎用意未盡,他緩了緩又道:“也奉勸汝等莫要投告官府,否則汝等皆將死無葬身之地。”

    見其說罷,即指使爪牙動粗,強行將門首嫂、叔二人拽扯開去,就欲闖入屋中搜尋。適值包拯、石琨一行人抵達,被艾虎驅馬在前喝道:

    “惡徒,住手!”

    緊接着,何澗與諸公皁忙護衛左右。同時,韓氏懷抱孩兒匆匆下了馬車,不顧積雪弄髒鞋裙奔至門首,努力扶起跌倒在地之阿姑後,憤懣的向惡少言道:

    “孫公子,汝莫要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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