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包公演義 >第82章 百無聊賴話壽夭,往來情誼著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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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高陽關路都監孫顓與子孫仰無視法紀,作惡多端一事,經包拯覈實,依法懲治畢。然隨着冬去春回,梅花謝雪,已至新歲初始。其間,因包拯心乏於朝政要務,仍期以江浙一次知州任使,或以“臣識暗材駑,任優責重,於國家之大事無可濟,於朝廷之庶務不能周。獻替既無所聞,論議又不足信,冒榮滋久,靦顏不遑;退揣至庸,願全素守。……”

    又或以“臣生於草茅,親逢盛辰,驟被殊用。寘諸侍從之列,擢處諫諍之班,此時敢忘圖報?……然才無所長,愚有不逮。雖間形於狂瞽,徒仰紊於睿聰,止成塞責之虛名;詎見已行之實,效犬馬之賤,豈憚溝壑之棄捐。塵露之徵無裨,山海之高大,上則孤聖君之盛選,下乃迫多士之公言,勢難茍安,理宜知退。……”

    再或以“臣立朝孤直,荷聖獎知,每竭肺肝勉圖報塞,雖夙夜匪懈務進於瞽言,而歲月逾深訖無於善狀。……”

    更或以“臣夙以愚直無所云補,久污高明之地,彌負素餐之責,願避賢路,庶塞公議。……”諸論,一再陳乞外任差遣,亦數蒙降中書札子,奉聖旨令依舊供職,未賜允俞。只是包拯堅辭所職,心意已決,志不可奪,故進一步奏請朝廷曰:

    “竊念臣跡孤望輕,才短責重,上不能廣聖主之德,下不及救當時之弊。若乃不愧屋漏,罔恤人言,奊苟逭於邦刑,恐難逃於陰譴。況臣待罪諫列垂及數年,不能有所建明,少裨萬一而陛下聖度淵深,終賜保全。雖明主之恩不忍輕去,在愚臣之分固難自處。伏望聖慈指揮,檢會臣前後累次陳乞外任差遣,因依許除江浙一便郡,誓殫薄效,上答鴻恩。臣無任懇迫,竢命之至。”

    終於,在包拯堅持不懈之陳乞下,延至皇佑五年春,聖上賜敕,以包拯調知揚州。獲旨,包拯與家人遂吩咐着收拾行李,不出二三日,便於石琨、何澗等官吏送行下,辭別瀛州南下赴任去矣。且因春初季節,北方冰雪尚未消退,縱有水路,目前船隻不行,只好乘車馬經深州,過冀州,返大名府,下澶州,又於德勝津渡黃河,才改道入京東路濮州。

    這一路南來,不覺光陰荏苒,漸漸已是樹吐新芽,花枝綻放,候鳥折返,春意越濃。然包拯一行出了濮州,一日於濟州境,行至鉅野縣五丈河西岸之合蔡鎮,見日頭西下,臨近黃昏,時值肚中飢渴,就借坐落河岸,綠柳環繞的“水境客棧”歇足。當入得客棧院落,於下車馬之間,有聞客棧二樓,臨窗一似曾相識的聲音吟作一詩道:

    “客舍依依柳色青,漫渠春水照娉婷。

    “同聲詫異歌新態,各問當初念舊齡。

    “萬語無言方外世,十年羈旅若浮萍。

    “斜陽對酒邀君醉,只恨杜鵑啼不停。”

    聞其吟罷,得艾虎興奮的言道:“大人,此應是在下師伯公孫策,怎知今在此能相逢。”

    對此,包拯未必確信,只點一下頭,無以話說。待步入客棧,見主事親迎上前,包拯遂問道:

    “不知主事高姓?”

    那頭上一頂青紗萬字巾,年齡約四十有出,黑髯茂密,神采奕奕的主事答道:

    “小人姓晁,還請老爺吩咐。”

    包拯未言,艾虎卻從旁問道:“敢問晁主事,是否有一手持羽扇,落拓俊逸之道長在此?”

    晁主事答道:“正是,適才濟州竇監稅請得公孫道長於樓上閣子飲酒。”

    聞此,包拯言道:“轉眼多年未見,不想今於此與公孫先生不期而遇。”

    於是,晁主事忙領路登樓,包拯、艾虎等也懶得一覽客棧內之風格,與董氏、歐陽春諸女眷一併登上樓去,步入一處窗外可觀河岸柳色風光的閣子,尋見雖年歲漸老,越顯超世絕俗之公孫策;以及年過花甲,風度飄逸,器宇不凡的竇監稅。其正於一面素牆上奮筆疾書,題曰《樓上曲》之律,乃方纔公孫策吟作一詩。

    當公孫策見得包拯、艾虎到來,並無詫異,一面點頭相迎包拯等,一面將手示意欲上前拜見師伯之艾虎安靜。不多時,賞竇監稅鸞翔鳳翥一般書寫畢,包拯與公孫策見了禮,遂經公孫策兩相引見,認識竇監稅名蘋,字之野,鄆州中都縣人。據聞,竇蘋於天聖二年編纂《酒譜》,此書雜敘酒之故事,每每採掇新穎,於寥寥數語間品之有趣,可見其學問精博,蓋好古之士也。

    隨後,艾虎、歐陽春上前拜見過師伯,包拯又將家眷介紹相識,亦免不得見禮一回罷,才趕忙着喚門外晁主事添置酒饌,邀包拯、艾虎等一道入坐飲用。董氏、歐陽春、崔鶯鶯、包穎、包蕙諸眷屬則另安頓房舍,備以菜餚食用不提。

    只說宴飲間,包拯有向公孫策問道:“知先生乃世外之人,常遨遊四海,拯亦不敢強求。然自當年一別,難得一會,不知此番將欲何往?”

    哪知,公孫策只是避重就輕的答道:“豈敢勞公下問!——學生今閒遊至此,不料之野兄居官濟州,一時相遇,盛情難辭耳。”

    對此,竇蘋言道:“鄙乃山野之人,緣友人至誠,實難辭之舉薦,遂朝廷擡舉,今聊爲濟州監稅。”

    既而,艾虎卻問師伯曾於貝州助軍大破妖賊,近些年來可否有相會其師父?藉此,使在坐者便言語不少過往之事,乃是酒宴間閒話,無需細述。

    當酒食畢,早已經夜幕降臨,鑑於包拯、艾虎等旅途疲乏,遂隨晁主事安排下,各自草草安歇,亦不必言表。

    至次日,相繼起牀,招呼着用過早膳,包拯一行與同竇蘋、公孫策一道辭別客棧,登船駛離合蔡鎮,沿五丈河入梁山濼,將至濟州城上岸。

    途間,是風和日麗,且包拯、艾虎隨了竇蘋、公孫策之邀同乘於遊舫;董氏、歐陽春、崔鶯鶯、包穎、包蕙諸眷屬另乘一隻船,相隨徐徐而行。然包拯、艾虎等正閒坐矚覽煙波浩渺、廣袤遼闊的湖光春色,忽而,公孫策向包拯問道:

    “想來,公如今當在朝居職,何以調任揚州知州焉?”

    對此,包拯輕嘆一聲,無意作答。於是,得艾虎嘆喟道:

    “只因繶少爺數年前病卒潭州,至去歲小爺包文輔又夭殤大名府,連遭不幸,使大人身心交瘁,乏於朝廷要務矣。”

    聞此情,令竇蘋、公孫策皆不免嘆息。而後,大概是湖光明媚,或大概是心情空乏,良久無話,見百無聊賴,竇蘋遂言道:

    “常曰:‘好人不長壽,惡人活千年。’——就如本處有一冉道,持齋把素,能成人之美,行得不少好事,若損陰騭的一無所爲,街坊鄰里都叫他是一佛子。又有一陳元,一生許多惡名,奪人之財,食人之肝,十里八村都喚他是一虎夜叉。依道理論來,虎夜叉早死一日,人心暢快一日,佛子多活一日,人心喜歡一日。不期佛子活得不多年紀而早亡了,虎夜叉倒活至九十餘歲,得以無病善終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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