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樣品室更大，三十個樣品沐浴在白色燈光中，一字排開。
全是外表和真人一模一樣的仿真人。
黃白黑三種膚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面相從醜陋到漂亮，從兇惡到溫和都有。
樣本們全都閉着眼，像是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大體老師，渾身的肌理、毛髮甚至皮膚表面起的白皮都十分清晰。一些黑色的管線連接着它們的後背，將它們的形態維持成站立等待狀。
江燁摸了摸脖子。
說真的，這場景多少有點詭異。
好像一羣屍體在等着一輛黑色靈車風馳電掣地開來，車門一開，它們就紛紛上車，再風馳電掣地趕赴陰間投胎。
“這種是初代機，身體內部還是機械，但外表上看已經和常人完全無異，唯一的區別就是太陽穴上的藍色小環。智力水平設置在一百，除了比一般人耐疲勞，還有會被磁鐵吸住之外，你可以視爲真人。”富秋煙頓了頓，“哦，還有，它們不能繁衍後代。”
“有七情六慾嗎？”江燁問。
“有，但是不明顯，它們的情緒都設置了闕值降低。”富秋煙說，“只有普通人情緒的30%，而且是理智分析後產生的情緒。”
“什麼叫理智分析後產生的情緒？情緒不是感性的嗎？”江燁皺眉。
“活人產生情緒，是激素起作用。它們產生情緒，是腦子裏的處理器分辨現實後，輸出情緒信號，換句話說都是程序，就像遊戲裏的人物一樣。”富秋煙說，“玩過自由度很高的遊戲吧？你做出不同的舉動，遊戲裏的路人有不同的情緒反應。”
“所以並不是真的喜怒哀樂，而是對人的一種模仿？”江燁問。
“是的，讓它們看起來更像真人。”
“要一千臺吧。”江燁說，“雖然長得像，這到底還是機器人，有沒有生物人？”
“有半生物人和徹底生物人，想看哪種？”
“有何區別？”
“半生物人，內部的大部分器官已經換成了細胞，但腦部還是電子的，你可以理解爲電腦寄生的軀體。有激素產生的情緒了，但還沒有完全的自主意識，你輸入什麼，它們就會思考什麼。”
“全生物人，就和人類一模一樣了。”
江燁沉默片刻。
“看看全生物人吧。”江燁說。
“不能直接看。”
“爲何？”
“需要先對你進行一場考試。”
“考試？”江燁愣了愣，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聽過這個詞彙了。
“請跟我來吧。考官已經就位了，我猜到你可能會想訂購全生物人，都準備好了。”富秋煙帶着江燁夫婦往電梯走。
“我也要考嗎？”岑夜夢有些緊張。
“你並不握有實權，所以不用考。只考江燁。”富秋煙微笑。
“我能進考場嗎？”岑夜夢又問。
“你可以旁聽，但不能出聲，也不能用動作眼神暗示你丈夫。如果你們串通作弊，或僅僅是有作弊嫌疑，會直接判爲考試失敗。”
岑夜夢有些沮喪，她還想着能幫丈夫作作弊什麼的。
“考不過會怎麼樣？”江燁感覺到一種久遠的緊張。
“那我不考了！有什麼複習資料嗎？我學會了再考！不復習怎麼進考場啊？”江燁立刻說。
“沒有複習資料，沒有知識點，純面試。我能提醒你的唯一一點，就是別撒謊，徹底的坦誠。”富秋煙說，“如果你現在退出，那麼也視爲考試失敗。”
“爲何？”江燁震驚，“這考試我都沒報名啊！”
“你說出想看全生物人的這句話時，就自動進入考場了，這是銀河帝國定下一個世紀的程序，我不能違背。”富秋煙抱歉地笑了笑，“這件事也是完全絕密的，你提前不會獲得風聲，沒有人會提前告訴你，你參加完考試之後，也要簽署一大堆極其嚴肅的保密文件，此後都要保守祕密。”
進入電梯間，富秋煙直接按了頂層按鈕。
江燁緊張地冒汗。
他有種被埋伏了的感覺。
就像中學時在教室快快樂樂地上自習課，數學老師毫無徵兆殺將進來，把一打試卷往講臺上狠狠一拍，宣佈這節課突擊考試。學生們跑也跑不了，只能哭喪着臉收拾桌面。
他心裏暗暗琢磨。
純面試？還不能撒謊？
怎麼可能？
電梯輕響，頂層到了。
開門，沒有走廊，直接進入寬闊的房間。
四面都是大落地窗，外面白茫茫的雲海。地板也是白色大理石，整個房間居然有種聖潔的感覺。
窗邊站滿了衛兵，軍姿筆挺。
一個考場配一個排的士兵監考，這陣仗還是頭一次見。岑夜夢緊張的臉都有些白，江燁倒是比較淡定，他統兵這麼多年，對衛兵如林的陣仗都習慣了。
房間中央只有一個桌子，幾把椅子。
面試官坐在桌後，衝江燁微笑點頭。
那是個栗色長髮的美女，臉蛋略有些嬰兒肥，化了淡妝，看上去大概有三十歲。白色西裝，粉色毛衣，胸圍相當傲人，隱約還有內衣的痕跡，打扮介於休閒和職業之間。
成熟，性感，大方，專業，知性。
“江先生，岑女士。”她站起來伸出手，“我是考官祝凌瑤。”
“祝考官您好。”江燁微笑，和她握手。
“祝考官好優雅迷人。”岑夜夢誇讚，也和她握手。
“謝謝，岑女士更優雅迷人。”祝凌瑤微笑。
“我丈夫笨笨的，出題能不能簡單一些？”岑夜夢亮招子。
祝凌瑤沒回答，“你們夫妻感情很好啊，都請坐吧。”
“我們夫妻倆是萍水相逢，一見鍾情，生死之交。”江燁落座，“機緣巧合又命中註定。”
岑夜夢有些不好意思。
“令人羨慕，這是一個加分項，星球首腦的家庭和睦，就更有精力投入到治理上，而不是被家庭拖累。”祝凌瑤在桌上點了點，輸入一串文字。
江燁和岑夜夢都齊刷刷伸脖子看。
但是，看不懂。
顯示在桌上的文字，不是中文也不是其他已知的文字，奇怪複雜，只是如無數麪條纏繞般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