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夜夢點頭如搗蒜，抿緊嘴脣，一副打死不說話的模樣。
祝凌瑤從兜裏掏出兩個黑色小盒子。
打開，拿出一個脣膏似的金屬管，和一個硬幣大小的圓片。
“這個貼在額頭上，這個攥在手裏。”祝凌瑤說。
江燁配合地把圓片摁在額頭上，圓片有粘性，像貼畫一樣貼住皮膚。再用右手攥住金屬管。
桌面上立刻彈出四個窗口，各種數據跳動。
江燁只看懂了第一個窗口上的心跳，和第二個窗口顯示的大腦顏色，後面兩個完全看不懂。
居然有測謊儀器。
這考試真的嚴。
“首先我做一個簡短的考前聲明。”祝凌瑤臉上隨和的神態一瞬間消失，變得嚴肅起來。
“根據《銀河帝國通行基本倫理道德法》、《銀河帝國人造人市場規範》，每個星球的實權者想要接觸、購買、研發、使用人造人，都需要進行這場專項考試。”
“考試以純面試方式進行，考官由銀河帝國認證的7級考試主管人員擔任，同時需要有銀河帝國人類社會倫理組織的授權，並通過考試地點的身份覈查。”
祝凌瑤在屏幕上點擊幾下。
三張電子證件顯示出來。
分別是她的7級考試主管人員資格證，授權許可和女兒星簽發的身份覈驗。
三張證件都有照片，前兩張照片上的祝凌瑤都很青澀，中學生的模樣，想必是很多年前考的。
“請考生驗證考官資格。驗證完畢後，請說：我已確認祝凌瑤作爲本場考試的考官，我自願參加本場考試。”
“我已確認祝凌瑤作爲本場考試的考官，我自願參加本場考試。”
江燁一邊說，一邊心跳飆升。
這考試也太正式了！
高考也沒有如此陣仗啊！
“請江先生認真聽我的問題，並謹慎回答。”祝凌瑤直視他。
江燁手心都冒汗了。
片刻的沉默。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要不要喝口水什麼的？”祝凌瑤忽然笑了。
江燁一愣，也笑了。
緊張感一下子消散不少。
“你爲什麼到這裏來？”祝凌瑤問。
“當然是……打算購買一些人造人。”
“你是否認爲，購買這個詞，用在人造人身上，有不尊重的嫌疑？”祝凌瑤繼續問。
江燁後背立刻一層細汗。
亮刀子了這是。
這問題可以解讀的很深，也不知道多少分值。
“或許有不尊重的嫌疑，但客觀事實是，這個地方是人造人公司，各種型號的人造人都是商品，商品當然要用購買這個詞，這樣說符合我們習慣的語境，並無惡意或者物化的意思。”江燁斟酌後回答。
“有一些佛像和神像也是商品，但購買者不會說買一個回家，而會說，請一尊回家。”祝凌瑤繼續追問，“你怎麼看待這種現象？”
“那爲什麼你會對人造人用購買這個詞呢？”祝凌瑤窮追猛打。
“怎麼又繞回來了，真的只是說話的習慣而已。”江燁想了想，“你剛剛說的請一尊回家這種說法，我都沒這個概念，如果我們家需要一個佛像，我也會說買一個回來。”
“你購買人造人，目的是什麼？”
“這個說來話長。”
“我們的考試沒有限時。”
“我的部隊正在開發畢嶸星，和三百六十多個其他星球的勢力競爭，誰最後開發的效果最好，誰能得到畢嶸星的主權。”江燁說，“我需要一些人手去畢嶸星。”
“爲什麼不遷移人口過去，而求助於人造人產品？”
“遷移人口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江燁樂了，“我得尊重江燁星公民的意願，他們如果不願意去，我有什麼辦法？我總不能逼着他們去，那我成土匪了。”
“你是否知道，全生物人造人，有自己的想法、思維、意識、認知和喜怒哀樂，和普通人類沒有兩樣？”
“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應該是這樣。現在的技術當然能複製出一模一樣的生物。”
“你尊重自己星球公民的意願，爲什麼又會強行把人造人送去畢嶸星？你考慮過人造人的感受嗎？你想過詢問他們的想法嗎？”祝凌瑤頓了頓，“還是說，你認爲完全不需要考慮人造人的意願？你是能完全支配他們的主人？”
江燁神情嚴肅。
他大概知道這場考試的傾向是什麼了。
“這個話題請允許我稍微展開來談。”江燁說。
“可以，請暢所欲言。”
“我們普通人，出生的時候，擁有了一些東西。比如說父母、城市、民族、時代。這些東西是我們自己選擇的嗎？不是吧，這是與生俱來的。用古人的話說，命運，天註定。”
“有些人生的很好，鐘鳴鼎食之家，含着金湯匙，也有人生的很壞，戰亂饑荒年代，家徒四壁。”江燁說，“人造人也是一樣，每個人造人有不同的命運，這並不是他們自己的意願能選擇的，而取決於我這樣的顧客，我買了一批人造人，就定下了他們的命運。您能明白嗎？”
“明白。”祝凌瑤點頭。
“我要購買的人造人，他們的命運就是去畢嶸星。這是我爲他們安排的家鄉。”江燁說，“這件事就是這麼簡單。”
“爲什麼你覺得你能賦予他們命運？你有何資格做他們的命運之神？”祝凌瑤眯起眼睛。
“首先，不是我賦予他們命運，是命運賦予他們命運。”江燁說，“其次，如果我不購買，他們不會被生產出來，他們不會活過。”
“所以你算是他們的創造者，他們應該感謝你？”
“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各取所需。他們如果感謝我，我當然很高興，他們如果不想生下來，咒罵我，我也承受。”江燁漠然道，“都是因果。”
“你打算賦予這些人造人怎樣的身份？泥點公司全生物人造人的標準壽命是九十年，或者說，你怎樣安排他們這九十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