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奎喫飯沒銀子,暫扣酒樓做苦力,這個理由太合理。
“設計?”
姬子墨的目光追隨着人羣中的某個身影,冷冷道:“是你設計了旁人,還是旁人設計了你?”
“這……”
喬掌櫃眸露疑惑,低頭細想一番,忽然醒悟。
聚旺樓乃江城數一數二的酒樓,能在江城立足多年,自有它背後的勢力與威望的震懾。
所以,凡進入聚旺樓的客人,非富即貴,而一般的地痞無賴,譬如張大奎,也喜歡來此處。
他逛聚旺樓時,雖對小廝們態度囂張,可從未敢肆意鬧事。
喬掌櫃想通這一點,眸色一變,“聚旺樓,歷來治安嚴謹,從未有小偷可以肆意偷盜食客財物,樓上那麼多護衛看着,怎會……”
一時喫驚,他喃喃道:“他的身手竟如此了得。”
“我總覺得那人有點眼熟。”一旁的肖勇接話道:“看他的衣着服飾,並不像我們大乾國人士,莫非他是異族人?”
姬子墨沒有回答,心思卻開始翻滾。
張大奎涉嫌與京中人勾結,暗地裏與樊山那邊聯絡,他們抓住這條線索正打算查下去,憑空中冒出一個奇怪少年?
他倚窗眺望,一想到大堂中的少年,腦中便閃過一個少女的身影。
她頭髮隨意編成馬尾,一副村姑的打扮卻身手敏捷,不但與他抗衡,更是用不知名的東西,電暈了他。
模糊視線中,那張蠟黃小臉忽然湊上前,眸中閃着奸計得逞的光。
“她身手確實了得!”
屋內長久的沉默之後,姬子墨低聲重複,似乎在迴應着喬掌櫃的話,又好似與他所說,並非一人。
他回神端起桌上的茶杯淺酌一口,修長的手指落在青瓷釉杯口邊緣處,指腹沿着其上的弧度,開始緩緩繞着圈子。
一圈……
兩圈……
三圈……
一個很簡單的重複動作,明明不代表任何含義,卻帶給人難以言表的威壓。
肖勇見此,與喬掌櫃對視一眼,兩人紛紛低下頭
殿下今日時常走神,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昨日在青山頂,他執意一人前往,之後忽然暈倒,被他發現送回府。
殿下到底爲何會暈倒,怎麼暈倒的?
這個敏感的問題,他不敢問,也不敢推測,整個人壓抑得不得了。
……
江城大街上,人羣攢動,熱鬧非凡。
夏芊芊出了聚旺樓的大門,行了一會,便敏銳察覺出身後有人跟蹤。
上一世,她參加過很多援助醫療活動,也到達過許多戰亂的地方,爲了保證自身安全,一些反偵察的技巧,她也學習了一些。
她不動聲色,身形在人羣中穿梭,臨到一處小巷時,足下腳步一拐,快步邁入其中。
江城大街寬敞,分叉口頗多,臨街的偏巷小道更多。
她七拐八拐,從一條小巷中鑽出來,身後的人依舊緊追不捨。
前面街口,有一個賣饅頭的小店,湊巧店家小夥計正揭開蒸籠,熱氣蒸騰間,白花花的饅頭惹人饞。
夏芊芊心生一計,快走幾步,湊上前,掏出一錠銀子,豪爽道:“這些饅頭我全要了。”
“先給我包上六個。”
“好了!”
小夥計手腳麻利,用油紙包包好,遞給她。
夏芊芊接過來,放入身後揹簍,回眸往不遠處一指,叮囑道:“我家護衛在身後跟着,待會他們過來,餘下的一籠饅頭讓他們帶着。”
“好了!”小夥計不疑有他,喜笑顏開保證道:“公子放心。”
夏芊芊淡淡一笑,伸手在籠屜上又拿了兩個熱饅頭,來到斜對面的牆根處,將饅頭遞給一個跌坐在地的小乞丐。
那孩子怯生生接過來,其餘乞丐則虎視眈眈地盯着她。
夏芊芊搖了搖頭,回頭指着那家饅頭鋪子,一番竊竊私語,衆乞丐的眼眸立刻全放光了。
不一會,她起身繼續往前。
身後的兩人緊追而來,不料人剛到饅頭鋪前,小夥計熱情上前,招呼道:”兩位大哥,你家公子讓你們將這些饅頭帶走。“
兩名大漢不耐煩,揮一揮手,“讓開。”
他們疾步要走,幾十個乞丐呼啦一下迎上前,齊齊叫嚷道:“這些饅頭是你家公子施捨給我們的,請兩位爺快些分發。”
“對呀,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喫東西了。”
“我要饅頭!”
“我要喫的。”
“我也要……”
一羣人橫衝直撞,將兩個壯漢團團圍住,上演了一場搶饅頭大戰。
夏芊芊躲在暗處瞅了幾眼,轉身潛入另外一條小巷,快速往回走。
聚旺樓中,她靠坐在張大奎身側,聽他吹牛逼,氣得下手,順手牽羊了他的銀子。
這個技能,她前世並沒有,可那時不知怎麼,歹念起,手法便嫺熟地令人心驚。
她一度懷疑,身上那塊價值連城的玉佩,莫非也是她偷的?
不可能!
她一向秉承做人真誠,絕不幹偷雞摸狗的事情,可遇到張大奎如此的人,私底下使一些小手段也不爲過。
而這兩人爲何跟着他,是發現了她的行徑?
有點危險啊!
下次,做事一定要小心。
她沒敢耽擱,在小巷的偏僻處,又換了一套衣物,更是將揹簍放入如意鐲中,這才輕車熟路,一路疾步,出了城門,往福安村的方向而去。
半刻鐘後,聚旺樓雅間,有人敲門,肖勇上前開門,兩人低語一陣。
回頭,肖勇臉色有些難看,拱手行禮道:“殿下,剛纔那位公子跟……跟丟了。”
“哦?”姬子墨眼神閃過一抹驚詫,隨即眸色一沉,“讓他們自領二十棍。”
跟一個人,也能跟丟,他的手下人,越發不會辦差事了。
“命喬展帶人時刻監視張大奎,與他接觸之人,也務必監控起來。”姬子墨眼神眺望着遠處的樊山,眸中暗潮涌動。
“是!”肖勇領命出門。
半盞茶後,姬子墨的書案上,攤開兩張白紙,其上的文字宛若螃蟹般,字體大小不一,彎彎扭扭,實在很難分辨。
他揉了揉太陽穴,眼神落到文章的內容上,一看之下,眸中閃過一絲驚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