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晨起,朝陽之下,一個翩翩少年郎站在青山山頂之上。

    他舉目遠眺着遠處的樊山,眸光劃過黛青色的山脈,彷彿在尋找着什麼。

    可惜,那觸手可及卻又與他隔江遙望的山頂,並未出現任何異象。

    太陽從身後的山頂升起,緩緩往人的頭頂而來。

    陽光從最初的溫和,逐漸炙熱起來。

    少年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則宛若鷹隼般,繼續關注着對面的一舉一動。

    終於……

    遠處的樊山頂端,似有光亮閃爍一下。

    那日,他果真沒看錯。

    樊山頂的光亮,閃了一下,稍停片刻,又閃爍一下。

    一下……

    兩下……

    三下……

    那閃爍的光亮,在一明一滅間,彷彿最原始的密碼符號,在向懂它含義的人,傳遞着某種信息。

    姬子墨看清楚之後,心情激動萬分。

    他趕緊從袖口掏出半片銅鏡,藉助陽光折射,也開始一閃一閃,輸送着他想說的話。

    通過銅鏡折射光線,需要特殊的角度,他來回轉換姿勢,忘我之下,腳步不自覺上前,踩踏到崖邊的虛土上,一些石塊連着泥沙,紛紛滑落而下。

    “殿下,小心。”肖勇從遠處竄過來,拉住姬子墨的衣袖,往後一拽。

    “我無礙!”

    姬子墨的心思,全部在手心中的銅鏡中,他繼續向對面閃爍光亮。

    對方分明懂了他的意思,沉寂一會後,光亮又閃了幾閃,最後沉寂下來。

    一場無聲的交談,通過光線的傳輸,順利完成了使命。

    肖勇明顯感覺道,主子的心情大好。

    他忙湊上前,小心翼翼詢問道:“殿下,是小公子有訊息了。”

    “對,他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姬子墨轉身,一邊下山,一邊命令道:“命手下人,最近密切關注福安江江面情況,那邊隨時有消息傳遞過來。”

    “是!”

    心頭一件大事有了進展,兩人下山的腳步,頓時輕快了許多。

    走了幾步,兩人來到一處山石處,姬子墨蹙眉。

    眼前,一個小黃臉趴在他的身上,鄭重提醒着:“你可知,人一旦死了,便再也活不過來了。!”

    眉頭微蹙,他聲音清冷道:“肖勇,剛纔你爲何拽我?”

    “啊?”這不是明擺的事情嗎?

    肖勇回神,低頭如實回覆:“殿下等到小公子的消息,一時高興,往前多邁了幾步,山崖土松,屬下是怕殿下有危險。”

    原來如此。

    姬子墨眸光深深,心中卻翻江大海。

    最近他時常走神,身處險境,竟然毫無所知。

    怪不得那日的小丫頭,以爲自己要跳崖?

    “那個人,你們尋得如何?”

    他轉身,順着山路,快步下山而去。

    肖勇緊追而上,姬子墨沒有提及那個人是誰,可他卻清楚他的意思:“稟殿下,青山是一座荒山,附近好幾個村子,村民時常上山打柴採摘野菜。”

    “屬下派人調查一番,這村裏十五六歲的女子大多數都嫁人了,留下來的都是些小媳婦,沒人膽敢獨自上山。不過……”

    他語氣一頓,如實交代道:“福安村倒是有一個姑娘,年方十八,從小癡傻,所以口齒不清,被她娘拴在家中,不常出門。”

    姬子墨眸色暗了暗。

    那丫頭不但伶牙俐齒,出手對付他時,更是快狠準,絕非什麼癡傻女。

    “她或許是路過。”

    “屬下已經派人沿途暗自尋找,江城附近各大當鋪也派人留意。她若撿拾龍翔玉,說不定會前去打探價格。”

    “限你五日內,抓住她。”龍翔玉對他意義非凡,他沒有時間等待了。

    “是!”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沿着山間小道下了山,走在地頭上,往一旁的大道而去。

    遠遠,福安江邊的竹林邊,兩個身影正在埋頭砍伐竹子。

    正值正午時分,太陽火辣辣地照射而下,人站在大太陽下,不幹活都直冒汗,更何況還要彎腰揮刀砍伐手腕粗的竹子。

    看那單薄的身形,像是兩名女子。

    姬子墨眼神淡淡一瞥,轉身行到大道,上了馬車。

    在車廂中坐定,他下意識地撩開車簾,往那個方向望去。

    距離有些遠了,那兩個砍伐竹子的身影淹沒其中。

    唯有幾人高的竹子,撲簌簌地倒下去了。

    他放下車簾,開始閉目眼神。

    “駕!”,車轅處,肖勇一甩馬鞭,馬兒一聲長嘶,放開四蹄往遠處而去。

    ……

    夏芊芊與李雲娘砍了一會竹子,累了,便坐到地頭歇一會,喝口水。

    這林子後面,便是她家的三畝地,面積不大,位置卻極好。

    臨江邊,一年四季,雨水充分,不澇不旱,難得的風水寶地,怪不得被張翠翠覬覦。

    此時地中種植着毛豆,齊膝的毛豆苗鬱鬱蔥蔥,一顆顆毛豆角探頭探腦,模樣兒喜人。

    大約再過一個月,這些毛豆便該有收成了。

    家裏沒有額外的收入,李雲娘將所有心血都傾注到這片地裏,前幾日,她一直揹着鋤頭來除草。

    一陣江風吹過,綠油油的莊稼地裏,掀起一陣綠波。

    夏芊芊忍不住感慨道:“娘,看情況,今年咱家的豆子要大豐收了。”

    “是呀!”李雲娘難得神色放鬆,眼中閃着希翼的光,“待娘賣了豆子,便給你添置一套新衣服。”

    女兒身上的衣服,洗得發白,補丁連補丁,舊得不能再舊了。

    等置辦好新衣,她便尋個媒婆,好好說道說道,給女兒尋一處好人家。

    李雲娘望着身側的孩子,心中雖有不捨,卻也知,她的女兒長大了。

    十八歲的她,已經是老姑娘,她實在不能再耽擱了。

    “我這衣服還能穿。”夏芊芊婉言拒絕。

    她如意鐲中的衣服,太多了。

    她需要尋個機會,光明正大地穿出來纔是。

    “娘,待我們手頭有了結餘,給您做個裙子,給元寶先做一件夾襖吧。”夏芊芊說着,將腰間的水袋解下,遞上前,“娘,喝水。”

    “你先喝!”

    “不,娘先喝!”夏芊芊將水袋遞上前,堅持。

    這個孩子,脾氣還是那麼倔強。

    接過水袋,李雲娘喝了幾口,又遞過去。

    夏芊芊坐到李雲孃的身邊,仰頭喝了幾口。

    不知爲何,古代的井水,竟然比現代的礦泉水純淨水,還要甘甜。

    她正享受着難得的清涼,回頭一望,李雲娘不知何時,出神地望着對面的樊山。

    “娘,你怎麼了?”

    “我想你爹了!”

    “爹?”夏芊芊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您覺得,他還活着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