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身上套着一件灰黃的裙子,裙襬袖口處,繡着或白或紅的臘梅圖案,平添了幾分亮色。

    可若是細看之下,那些臘梅圖案之下,赫然是磨損的破洞。

    此時,她頭髮蓬亂,額頭上的汗水,在大太陽下,沁出點點亮光。

    唯有她的笑容,燦爛如陽光,讓人睜不開眼。

    姬子墨緩步上前,站在地頭,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有事?”

    “嗯?”夏芊芊有些懵逼。

    他不是來找她調理身體的嗎?

    爲何求人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兒。

    人雖長得帥,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兒,也不討喜啊!

    夏芊芊墊腳四處張望。

    此時正值早膳時間,田間地頭不見一個人影,若不然,她一定換一個人讓搭把手。

    她衝着地上的大捆竹子呶呶嘴,笑道:“幫我一把唄!”

    她說得理直氣壯,更是直接上前,將手中的粗繩子塞到他手中,“我喊一二,我們一起拉,好嗎?”

    她拽着繩子的另外一頭,與他並肩而戰,雙腿分開,做好用力的架勢。

    那繩子捆綁過竹子,又在地上幾番拖拽,滿繩的泥污,一落入手心,便將姬子墨的手,弄得到處都是污漬。

    他臉一沉,將繩子往外一甩,粗繩子被無情地拋棄到地面上。

    衣袖一抖,姬子墨掏出一方白色錦帕,皺眉細心地擦拭着手心處的污漬。

    夏芊芊一看,終於反應過來。

    丫的!

    他嫌棄繩子髒。

    敢情這位主跑過來,純粹是湊熱鬧來了。

    她有些氣惱,彎腰重新撿起地上的繩子,“你若不幫忙,就讓讓地,別擋了我的道。”

    她重新將兩頭繩子繫到一起,背到肩頭,雙腳前後開工,整個身子彎成弓,一邊拖拽,口中還一邊喊着口令,“12,12,12……”

    姬子墨被指責,擦拭手心的動作一滯,目光又落到她身上。

    幾丈長的竹子,竹稍部枝繁葉茂,拖拽在地,繩子綁在根部,往前拖拽時,後部便蹭在泥地上,與地上的泥土雜草糾纏在一起。

    那單薄的身軀與偌大的一捆竹子對比,彷彿一隻小螞蟻拖拽着一個龐然大物一般。

    日光下,經過幾個回合的人竹大戰,她額頭汗珠滾滾,可大捆竹子依舊原地未動分毫。

    可她不放棄,一直叫着號令,努力掙扎着,試圖將其拖拽出深坑。

    這次,明知他沒走,她卻冷臉,目光不曾投向他半分。

    好勢利眼的丫頭。

    不知爲何,姬子墨忽然有些生氣。

    他上前兩步,拉住她肩膀頭的繩子,“讓開。”

    “啊?”夏芊芊一臉莫名其妙。

    姬子墨接過繩子,猛地一拽,偌大的竹捆根部,竟被他輕而易舉地拎起來。

    他挑釁般瞄一眼她,隨即鉚足勁,緊走幾步,拖着竹捆越過深坑,徑直將其扔到對岸地頭。

    夏芊芊杵在原地,心中好笑。

    這架勢,怎麼有種霸道總裁的味道。

    剛纔,她好言好語讓他搭把手,他置之不理。

    她不用他了,他卻倒貼過來,殷勤出手,這是抽的什麼風?

    她怔愣一下,隨即歡快拍手,“公子好厲害,公子棒棒噠!”

    擡腳往前奔幾步,湊到他跟前,她從袖口掏出一個小玩意兒,遞過去:“送給你。”

    姬子墨低頭望着她手中的東西。

    劍柄粗細的一節竹子,邊緣打磨一番,看着像是個放蛐蛐的竹筒子。

    這小孩子玩耍的東西,送給他?

    她莫非真是腦子不夠好?

    “不用!”

    他冷臉,扭身就走。

    “快拿着!”

    夏芊芊追上前,硬是將東西往他懷裏一塞,眉眼帶笑,“你幫了我,我送你的小玩意,權當是謝禮了。”

    她彎腰,拖拽住地上的繩子,便要走。

    行了幾步,復又想起什麼,轉身叮囑道:“我最近比較忙,幫你調理身體的事情,緩幾天,等我閒了再說。”

    姬子墨:“……”他何時卑微到如此地步。

    夏芊芊見他沒回應,復又勸解道:“青山山頂空氣好,風景好,你帶着這小玩意去看,心情一定會好。”

    不待他回答,她轉身,拉着竹捆便走。

    姬子墨望着她艱難行走的背影,目光沉沉。

    低頭望着手中的竹筒子,隨手一扔,轉身就走。

    行了幾步路,復又折返,貓腰在草叢中一番尋找。

    竹子與路邊的花花草草顏色相近,並不好找,他急得額頭冒汗,終於尋到東西。

    撿起湊近一看,這竹筒看似普通,內部中空,兩頭隔着一塊發亮的水晶,豎起來,將眼睛湊上前一瞅。

    姬子墨的心,忽然“砰砰砰”,一陣亂跳。

    他不可置信地拿起來,將它對準了福安江對面的樊山。

    遠處的樊山被陡然間拉近,斑駁黛青的山體,山體間穿插的小道,道路兩旁的旗幟,甚至旗幟上的字,皆歷歷在目。

    這是一枚可看遠物的千里眼。

    大乾國也有一枚千里眼,他的父皇將他親授給赫老將軍,用於陣前觀敵。

    而他的身邊,亦有一枚小的,做工比起眼前這枚千里眼,做工精細,構造繁瑣,可它僅僅可以看到江對面,再遠一些的景色便會模糊了。

    而眼前這枚做工粗壯的千里眼,竟然可以看清山上的一草一木。

    這麼一個天下少有的東西,爲何在一個偏遠山區的癡傻女手中。

    姬子墨驚歎之餘,手拿千里眼,疾步到江邊,隔着福安江,將對岸的樊山細細觀察了好幾遍。

    若要攻打樊山,最重要的是對地勢的觀察。

    這麼多年來,樊山土匪一直沒閒着,不停地做工事,那裏的地形一年一變樣,完全與之前的《縣郡日誌》所記載的地形不同。

    他們一直喫敗仗,便是對地形的不熟悉。

    可若有了這個千里眼,他便可以對外側山體的地形,觀察得一清二楚。

    姬子墨一陣心喜,千里眼稍微往下一點,落到福安江江面上。

    寬大的江面上,江水由西往東,浩浩蕩蕩地奔流而去。

    江面上,不少漁民划船正在撒網打漁,一片祥和的景象……

    等等……

    不遠處的暗礁區,似乎有東西在上下翻滾。

    姬子墨手舉千里眼,細看一番後,忽然轉身,厲聲道:“肖勇,去參將府通知一聲,下江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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