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癡傻女,又開始砍竹子了。”
“聽說,她一手編織手藝,出神入化,編織成的東西,拉到集市上賣,掙了不少銀子。”有人豔羨。
“切!”有人反駁,“一些小玩意兒,能掙幾個銅板。月底,她要還張翠翠十兩銀,能賺夠嗎?”
“算一算,十日十兩銀,那定是不夠的。”
“瞧着吧。過幾天,張翠翠一回來,還有一場好戲看。”有人幸災樂禍地笑着。
“也不知這癡傻女,如何應對?”
“……”
夏芊芊不理衆人的議論,拖着竹捆到家門口,這纔出聲喚道:“娘,開門!”
“夏芊芊回來了!”
大門一開,李雲娘上前,一邊幫忙拽竹捆,一邊抱怨道:“下次出門,一定喊娘一起去。”
她說話時,神色有些慌亂。
兩人拽着竹子進了門,擡頭間,夏芊芊才發現,院中多了一人。
是與她家隔着半個道的鄰居,王家李氏。
她四十出頭,容貌上,比不得李雲娘美豔如花,卻也算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王家李氏祖輩在福安村,與夫家爹孃衆兄弟早就分家,家中男人又在江城某家府邸當差,不用補貼二老,一兒一女,小日子過得比福安村其他人家要滋潤很多。
唯一的遺憾是,她的大女兒與夏芊芊年歲相仿,依舊未曾嫁人。
平日裏,夏芊芊稱呼她爲李大嬸。
“李大嬸來竄門了!”夏芊芊點頭打招呼。
“呦呦!芊芊丫頭回來了。”
李氏眼神將夏芊芊一番打量,笑盈盈上前,“這麼單薄的身子,還要去砍竹子,編揹簍去賣,真是好生辛苦!”
“不苦!”夏芊芊寒暄兩句,將竹捆放地上一方,開始動手解繩子。
誰料李氏今日分外熱情,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着,“丫頭,那日你定是嚇壞了吧!”
夏芊芊默默地縮回手,一臉莫名其妙。
李氏一臉痛惜,自顧自訴說道:“張翠翠那個婆子,憑着他男人的事情,索要十兩,委實有些過了。”
這人,爲何突然跑來,爲她打抱不平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芊芊眸色一沉,這李氏來她家的目的定不簡單。
“人在做天在看,那婆子也沒撈着什麼好。”
說話間,李氏捂嘴偷笑,“你們恐怕不知道,那日張翠翠一路嗷嗷叫着被送到鄰村,接診的男郎中一見她受傷的部位,連連擺手,逃命似地躲起來。嗚哈哈……”
李氏笑地差點岔氣,“許多人跑去看熱鬧,那婆子羞得不行,又是撞牆又是撞地,叫嚷着不想活了。”
“村長實在沒辦法,又僱了馬車,將她送去了江城醫治。”
說話間,她語氣一頓,瞥李雲娘一眼,正色道:“我來是想給你們提個醒,那張小花前不久剛給參將大人的屬下,做了妾室,很是得寵。要不然村長能那麼巴巴慣着她,顧着她?”
李雲娘一聽,面色難看,默默低下頭。
夏芊芊則從她的掌心縮回手,繼續低頭解繩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兒。
被無視,李氏氣得心頭火嗖嗖往上竄。
她眼珠一轉,加重語氣,“你們得罪了他,往後的日子定不好過。”
夏芊芊解開繩子,拎起砍刀,揮刀而下,“唰唰”,兩下,竹子上的葉子應聲而落。
可爲了劉家答應的五兩銀子,她壓下心驚,板臉正色道:“丫頭,倒不如你點點頭,嫁給村頭的劉二牛。”
原來如此,這纔是重點。
夏芊芊拄着手中的竹子,直起腰來,冷冷盯着李氏。
福安村村西頭,有一戶劉家,兄弟二人,分別叫劉大牛與劉二牛。
劉大牛早早成親,過門的媳婦性子強,是人人口中的母老虎,入門不過五日,便嚯嚯着分了家。
老大家分了大部分家產與地皮,將年老的父母丟給劉二牛。
這劉二牛今年三十出頭,不但腦子傻,還很癲,整日不幹活,無所事事在村裏亂溜達。
誰說話聲音大點,誰走路礙他的眼,哪怕是旁人多瞅他一眼,只要他不順心,都會拎棍子狠揍人。
村民多次向村長提意見,奈何劉二牛身強力壯,沒人能制他,他腦子又不正常,又不能將他怎樣。
久而久之,衆人見了他,都躲着走,誰還敢將女兒嫁給他。
這李氏無事獻殷勤,竟跑來撮合她與劉二牛的婚事?
夏芊芊冷冷一笑,語氣堅定:“我不嫁!”
“嫁不嫁人,哪裏是姑娘家說了算的。”
李氏不理夏芊芊,轉頭拽住李雲孃的胳膊,“孩子不懂事,你可要會聽懂人話。你家姑娘又傻又癡,白白讓人訛去十兩銀,你還當成寶。”
她瞥一眼夏芊芊,提高音量道:“沒有銀子,又得罪了張家婆子,要麼一家給地,全家去喝西北風,要麼將人送去府衙,牢底坐穿。”
“還有,張大奎是什麼人,你們心裏清楚,若是被他擄去,送去窯子,成了那腌臢地方的人,還不如嫁給劉二牛。”
“伺候一個人,總比伺候一羣人強多了。”
她一臉同情,語重心長道:“我看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憐,纔會熱心腸地跑來給你指一條明路。”
“待夏芊芊嫁過去,只要她將劉二牛伺候好了,再給他生個一兒半女,你們一家有了他家的依傍,還愁日子過不下去,還怕張家婆子欺凌?”
李氏撇一下嘴,眉眼一揚,“我不妨明說,劉二牛的堂姐夫,那可是參將大人眼前的紅人。只要你女兒嫁過去,張家婆子那個女婿,他還敢拿你怎樣?”
“不看僧面看佛面,張家婆子日後定不敢欺詐你們,那十兩銀的憑證,說不定還可以要回來。”
十兩銀票的憑證可以要回來?
那她家的地豈不是要保住了。
李雲娘眼裏閃過一抹光,可一想到村西頭的劉二牛,她又猛地直搖頭。
前幾日,她還瞅見劉二牛的娘王大嬸,走路一瘸一拐,額頭青一片。
兩人迎面撞上了,她不好意思,解釋不小心摔一跤,可李雲娘心中清楚,定是被她兒子打了。
一想到芊芊如果嫁過去,要過這樣水深火熱的生活,李雲娘斷然拒絕:“我們芊芊不嫁。”
“別忙急着拒絕!”李氏沒惱,斜眼望一眼夏芊芊,嬉笑着:“劉二牛腦子笨點,夏芊芊也好不到哪裏去。”
“劉二牛長得醜點,你家姑娘也算不上村裏一枝花。”
“劉二牛家不算富裕,但每頓飯好歹能喫上大米飯,再說了……”
李氏眯眼一笑,“十八歲的大姑娘,再耽擱下去,給人做妾,怕也沒人要。”